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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是抽风了上什麽副总的车,这副总吃饱了撑的路上抓人?
鼻腔里的气味让他恶心,叶文突然想起他那个疯子妈,在她还没疯、还当着有钱人家里的保姆的时候,他也曾见过这样的车,当时他是羡慕的,看着他妈从车上下来的时候,甚至开心地幻想起来。
但所有这一切,毁在了他妈歇斯底里变成一个疯子的那天。
慢慢地,他也疯了。
“停车!”叶文大声重複一遍。
助手在旁边给吓愣了下,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发虚起来,深怕这少年一个上头拳头就挥了过来。可就是这样,他还得去请示后座的温成:“温总,你看这……”
空气一下子紧绷起来。
助手问完,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装作认真看路的样子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其实内心十分的想跑路。
工作不易,可怜虫叹气。
终于,在不间断叹了十几下后,他们温总开了金口:“靠边停。”
车停在一处偏僻的路边。
温成依旧是威严端正的模样,在车上坐了这麽久,一身服贴的西装还是不见乱,褶皱都很少。他交叠的手停下思考时习惯的动作,下了第一道命令,“你下车。”
“噔”一声响,车锁被打开。
助手如蒙大赦地要去开门,余光却见那少年动作比他还快,立马又上了锁。
叶文:“……”
助手讪讪道:“副总让我下。”
开门下车关门,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他麻溜地挑了远一点的树靠着,掏出手机疯狂打字跟朋友吐槽。
车又被锁起来。
叶文觉得自己的灵魂像是分裂成了好几块,每个的声音都不同,他快要被吵死了。
而温成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的的确确是一个合格的资本家和商人,也具有雄心远略和足够的才华,在不对上家里那两个的时候,他总是可以保持足够的冷静去思考。
“你不需要知道我要做什麽。”他缓缓道,似是游刃有余,“你现在应该想的是你要做什麽,而我,可以帮你什麽。”
“帮我?”叶文忍不住笑了,整个人都抖起来,片刻又倏地收住,嘶哑着嗓子,声音尖锐道,“真是见鬼。”
“再不把车门打开,我就报警了。”说着,他一拳垂在车玻璃上,很疼,但他仿若未觉,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没看见后座温成一脸的平静冷漠,眼神像在旁观一场闹剧。
“你太激动了。”片刻温成开口,从兜里掏出一张卡片递过去,然后手一松,卡片掉在叶文身上。
“这是我的名片,你想清楚后可以联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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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巷子里的人家亮起稀疏灯火,巷道上却没有路灯,暗一块亮一块,还是那种昏黄或凄白的颜色,像是一条斑驳破旧的抹布。
叶文无声无息地走在巷子里,手揣在口袋,食指不断磨挲着卡片有些尖锐的边缘,受虐似的,路过隔壁老太婆家的时候,正对着窗缝衣服的老太太被这飘过去的“幽灵”吓了一跳,针一歪,她“哎哟”一声,莫名地感到不安,连忙伸手拉上了窗帘。
叶文推开门,也被吓了一跳。张玥就坐在院子里,姿势很端正,更像是因为什麽而绷着,眼睛死死盯着门口,声音嘶哑,“你回来了。”
“怎麽这麽晚?”她说的问句,语调却机械般地平直往下。
但这已经比她平日里那根本听不清的疯言疯语好太多了。叶文一时都有些恍惚,他已经很久没有正常的和他妈有一段对话了,偶尔有,也不过是诸如“吃饭了”之类的,几乎没有像现在这样。
他一时忘记了他妈是个疯子,或者说他告诉自己疯子也是有正常而温情的时刻的,就像他一样。
叶文走过去,昏暗中只能大致看见轮廓,喉咙里不再像是卡着沙砾,“怎麽不开灯?”
“……”张玥没出声。
叶文难得耐心地等了会,但如果他看得清,就会发现张玥依然盯着院门,坐姿端正过头,像是由僵硬的木头组成,嘴皮子也在不停地颤,似是无声地在说些什麽。
片刻,叶文耐心告罄,推着轮椅——张玥不瘸,这只是用来搬运疯子的工具,进门后他刚打开灯,张玥就突然伸手抓住了他。
叶文低头,看见一双并没有被劳动摧残过多的手,毕竟这些年她一直是个疯的,要不是支付不起精神病院的钱,她早被送进去了。
张玥抓得很用力,脸上那没多少的肉都在使劲,但对一个即将成年的少年人来说,这点力度不算什麽,就是指甲陷进皮肤的滋味不怎麽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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