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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下身,和林予深的眼眸认真地对望着,顾闻序继续道:
“我的以后只会有你。”
抑制不住的颤栗感再一次出现,这一次却不是在肉体,而是自心脏器官、神经血管至灵魂深处。
顾闻序太知道怎样拿捏自己,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让自己筑起的自以为强大牢靠的心房轰然倒塌。
右手紧紧攥成拳头,指甲盖陷进掌心,留下月牙的弧度,疼痛让林予深的大脑清醒几分。
顾闻序又将一个选择送到了他的面前,林予深想。
但他曾经面临的那两个选择——和顾闻序恋爱、和顾闻序分手,都是在一夜之间下定的决心,前者有一个吻带来的悸动,后者有一个意外带来的不安和惊慌,这些好的、不好的情绪干扰着他,让他做出选择,却在之后并没有得到完美的、让所有人都满意的结果。
或许这一次,他应该让自己从顾闻序所给的情绪、影响中抽离出来,给自己一些时间,冷静的、平静的想一想。
凝起眼眸,林予深站起身,目光却不自觉下移,透过高级西装布料落在顾闻序的肩胛骨。
静了静,林予深抬起手掌,食指轻轻地触向那道伤疤所在的位置,明明隔着一层布料,林予深却好像已经能够看见嵌在皮肤里的深长的伤口。
“你这里,还疼吗?”林予深轻声问。
已经是陈年旧伤,当然不会再疼,甚至狰狞的疤痕让那一片皮肤的感官都迟钝了许多,常常让他对冷热都无法及时获知。只是这一刻,酥痒的感觉从林予深的指尖触碰过的地方传来,从溃烂的皮肤深入器脏内里。
下意识地,顾闻序握住了林予深的手,道:“不疼。”
林予深忘记将手抽回,他只是想,怎么可能不疼呢?
他亲眼看着顾闻序面容惨白地倒在地上,鲜血浸湿衣领,呼吸薄弱得几乎无法感受到。他清楚地感知到顾闻序的生命力在一步步消散,像亲眼是目睹一个被牢牢固定住的沙漏,沙砾不受控制地落下,他想要阻止,却无能为力。
那种无助、惶恐、害怕到几近窒息的感觉,比幼年时亲身面对蒋峰的暴力时更甚。
抽回手,林予深侧了侧脸,接着放淡神情,故作平常地问:“我们是包养关系吗?”
“不是。”顾闻序目不转睛地望着林予深,回答。
“那我可以拒绝你。”林予深抬眼,双眼和顾闻序对视着,问,“可以吗?”
这似乎是顾闻序意料之外的答案,林予深望着顾闻序倏然变得漆黑的眼眸,里面没有一丝情绪,却又好像写满了风暴和沉重。
一阵沉寂。
顾闻序终于开口,嗓音低沉,像喉咙里灌满沙尘:“可以。”
“但是你会吗?”
顾闻序又说,手指抚向林予深的眼尾,轻轻捻了捻,“你看我时的眼神告诉我,你不会。”
静了两秒,林予深不自觉垂下眼界,躲避顾闻序的视线,轻声说:“被一个人亲吻和拥抱,总会受到影响,被欲望驱使产生一些难以抵制的感觉的。”
空气因为林予深的这句话而倏然变得沉重,所有生机仿佛骤然被吞噬。明明窗户是关着的,林予深却感觉到有呼啸的凌冽的风席卷在两人身边,让他置身于狂烈的风暴中心。
虚虚的握了握拳,林予深看见顾闻序蹙起眉,紧紧盯着自己的眸底蕴着晦涩复杂的情绪,喉结滚动,低低的嗓音开口:
“只是受欲望驱使吗?”
如果真的要将顾闻序狠狠推开,再不给两人留任何余地,就该立刻回答“是的”,但林予深却像宕机的机器人般卡了壳,嘴唇张了张,没有成功发出声音来。
安静的房间被低沉的气压笼罩着,秒针滴答着一声一声走过。
气氛僵持了许久,林予深终于说出话来,却是与话题无关的一句:“失忆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微不可察地怔了怔,顾闻序看着林予深,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个。
然后他听见林予深再次发问,声音轻了些,像是自言自语的喃喃:
“忘记所有人、所有事,那么多重要的事情都被忘记,会感到沮丧或者怨馁吗?”
虽然不解,但顾闻序还是认真回答:“会。”
“我有很多想记起来的事情,关于过去只能听别人的描述,却失去了亲身经历的体验感,让我感觉从前的时间和人生都是空白的。”
林予深不说话了,只是垂下了眼睫,违心地回答顾闻序的问题:“…我不知道。”
话题跳跃的太过快,但顾闻序很快理解了林予深的意思。好在林予深的答案不是肯定的一句“是”,胸口稍稍纾解,仿佛被紧紧压挤的气球终于获得了一丝生存空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