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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马夫用的什么武器?”邓奇再问。
“朕记得是根鞭子?”李豫不确定地回答道。
众人点头如捣蒜。
“可需要帮手?”程元振询问邓奇。
“你问我需不需要帮手?”举着伞的邓奇一副不屑的表情。“不愧是天师府那盲客的高徒。”李豫赞赏点头。
“帮手当然是越多越好。”邓奇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程元振将两人送出了祠楼。
邓奇手上比来时多了一把青皮油伞。
程元振看着双目浑白的邓奇,不无担忧地再次嘱咐道:“邓少侠,此次行动成败与否,就看你的了。这把油伞上的墨龙可是圣人钦点的天家护卫……”
话还没说完,程元振突然闭上了嘴巴,朝身后看去。
不知邓奇什么时候闪身到了程元振的身后,淡淡地说道:“知道了。”
“程大人,下官的家眷……”冷惊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安心回去待着,不管怎么说,明日你都能与你一家老小团聚,只是活着团聚还是死着团聚,便看这位邓少侠了。”
邓奇自顾自地离开。
冷惊跟随离开,神色很是不安。
回到李豫身边的程元振弓着腰,惊呼道:“快传!快传御医……”
半蹲着的李豫制止了程元振,只见他双手放在右脚的黄绸靴上不断地抓挠,黄绸靴渐渐起毛,不再光滑。
“滑头鱼那儿怎么样了?”来来回回都快要把鞋子挠破了,李豫脸上纠结的神情缓和许多。
“圣人这是龙体有恙?”程元振一脸惶恐,关心地问道。
“滑头鱼那里如何?”李豫再问。
“鱼将军把一切都已置办妥帖,没有被发现。”
李豫喝退了程元振。
两名暗卫端来了一盆雪。
李豫正准备脱下靴袜,一看几名暗卫还在,只得穿着鞋子将两只脚埋进了雪盆里。
他很清楚地知道,在计划未成之前,足癣这样丢脸的暗疾绝不能让可以为自己提供缓解奇痒之灵药的李辅国之外的人知道。自己还不是大明宫真正的主人,还没有获得真正的自由……
第三十四章 最后的屏障(三)
宝应元年岁末,李辅国应付完各路官员的贺拜,喧闹的府邸渐渐恢复了夜里该有的安静。
李辅国神情有些疲惫,微微弓着身子背着手。他瞧着堆积如山的奇珍异宝,它们代表了各路人马对他的“忠心”,不由得志得意满起来,他随意地说道:“萧息,瞧瞧有没有你喜欢的,拿了便是,剩下的明晨找人清点。”
“不用。”老车夫紧了紧腰上缠着的鞭子,面无表情。
“那些个山珍奇药对你练功该有助益吧?”
“没有。”
李辅国无奈地叹出一口气,心想着这个跟随左右的“保命符”怎么是个三拳都打不出个屁的闷罐子。
“唉……随你吧。”李辅国晃晃脑袋朝内堂走去。
突然,堆如小山般的贺礼开始轻轻震动。
“嗯……”萧息警觉起来。
李辅国也停住了脚步。
宅邸门口,麻巾盘头的年轻小厮正在将屋檐下的积雪往外扫去。台阶上杂乱的脚印再次被厚厚的白雪掩饰。
一只青色靴子,准确地说应该是一只套着青色靴子的脚率先踩在了第一级台阶上,紧接而来的两步异常轻快。
邓奇撑开手中的青皮伞,挡住了侧面劈向洒扫小厮的一把快剑。“说好的,不杀无辜……”他的语气间带着一丝恼气。
邓奇收起油伞。
小厮顺着邓奇的话音侧头看去,却没有看到任何人的影子。
小厮手上的扫帚变成好几截掉在了雪地上,切口平整光滑。
小厮反应过来就要叫喊,邓奇大拇指按压着中指,对着小厮的额头轻轻一弹,小厮昏了过去,直挺挺地躺在了雪地里。
漆红色的大门也不知怎么的,自己就开了。
府邸内,一个发霉的木匣子从贺礼堆里“挤”了出来,匣子盖自己弹了开来,说不出地诡异。
匣子里装着的是一把布满了豁口、有些锈迹的铁剑。哪怕映着皑皑白雪和皎洁的月光,也不见它有一丝逼人的寒芒。
“退!”萧息扬起鞭子卷住不远处的李辅国。
眼看李辅国就要被扔进堂内,瓦顶上突然落下五柄利剑,利剑之后五名蒙面刺客皆手握匕首,势要取走李辅国性命。
“叮……”接连十声,五柄利剑和五把匕首被鞭头的挂刃挡开。五名刺客捂着受伤的手臂,逃回瓦顶,消失在黑暗中。
“嗖”的一声破空而来,木匣子里的铁剑无人把持,竟然很诡异地飞向被鞭子卷着的李辅国。
“什么妖孽?”
这是李辅国第一次看见萧息惊讶的神情,他反应过来了,这回算是出事了。
鞭子松开了李辅国的腰,在空中卷盘成一面小小的盾牌,试图挡住飞来的铁剑。
眼看盾牌就要盘个完整,“鞭盾”中心的最后一圈就要被鞭头的挂刃补满。
锈剑在最后一刻穿过中空部分,刺向李辅国。
萧息第一次流露出惊慌的神情。这是李辅国认识萧息以来,第一次见他扔下鞭子。
萧息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快速靠近李辅国。
剑离李辅国还有一尺。
萧息离李辅国还有三尺。
漫天飞雪,也不知是剑破空的风还是萧息奔袭卷起的风,刮得满地白雪在空中飞旋。
“咣啷”一声,锈剑陡地掉在正堂外屋檐下的木门槛上,也就是离李辅国此时所站之位十寸的地方。
只见站在大院中的邓奇大骂一声:“他娘的……没算距离,六丈之外真气根本摸不着,还捏个屁的破剑……”
寒风呼啸,飞雪漫卷,方才那刻电光石火间的厮杀,此刻归于暂时的平静。
萧息微微喘气,满头灰丝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雪。他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盯着地上那把其貌不扬的、差点就夺去李辅国性命的锈剑,脑子里搜索着来人的信息。
邓奇暗暗咬牙,此刻被陈旧的麻布衣包裹着的身躯里满是不甘与懊恼。寒风中,他的牙齿不由自主地打颤,听着远处站着的那个形如鬼魅、一招就化解了五位高手偷袭并且还能对付自己的老头,脑子里盘算着下一步的对策。
过了半晌,萧息不再盯着地上的锈剑,抬起头来,侧身看着大院中央像一棵枯木一样杵着的盲客说道:“化罗剑?”
“咳……你认识?”
“交过手,差两招。”
“嘿嘿,所以你的武功没那老杂毛的高。”
“现在不一定。”
“能否行个方便?让我把活给干了,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你是化罗剑的徒弟?”
“若是他徒弟,你能让开道?”
李辅国神色凝重,往萧息身后挪了挪。这个揽政权、军权于一身的老太监没了往日的张狂,半张脸从萧息的肩膀后探出来,盯着院子里这个一看就年岁不大的盲客,疑惑地问:“小子,皇帝儿给了你什么好处,费那么多心思来杀我?”
“皇帝儿?嘿,你这老太监,没个子孙根还敢乱认儿子。”
李辅国的脸色愈发阴沉了几分,沉声说:“我出双倍的价,拿了走。”
“听说你跟田承嗣关系很好。”
“皇帝儿告诉你的?”见来者不善,李辅国也干脆亮出了自己的一张底牌,“我振臂一呼,河朔三镇的骑兵皆可来援。”
“听说你和倭国有来往?”
李辅国神色间露出一丝得意:“岂止倭国,高句丽、回鹘、吐蕃、大食等国的皇亲国戚皆与我来往密切。”
“哈哈哈,还真是倭贼的好帮手。”
萧息警惕地看着突然大笑的邓奇,便觉出不对劲,小声对李辅国说道:“别应他话!”
他试图将这个危险的盲客好言劝走,“你瞎了,学不到化罗剑的全部本事,回去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