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元化寺只剩下冷惊跪在原地,他呆呆地看着佛头,久久不语。
第二十八章 古桥修罗场,狗熊逞英雄
任由花姑怎么敲门,不漏伞铺里就是没人应门。
“别敲了,那木门不结实。”邓奇从隔壁的酒馆走来,一脸失望地说道。
迎面扑来一股熟悉的气息,花姑见到邓奇,又兀地生起一腔悲伤,扑在他的怀里再次哭了起来。
邓奇自从知晓男女有别以后哪里被一个女子这样抱过,有些不知所措,方才心中的失望被不知所措和一丝难以言明的情绪所取代。
“老爷子我给你们放这儿了,我先走了。”袁明小心翼翼地将杜阴阳的尸体靠墙放下。
“老爷子?瞎老伯他怎么了?”不知所措的邓奇一边安抚花姑,一边询问。
“爷爷……他死了。”
“花姑你在说什么笑话?瞎老伯武功当世无双。”
“我被贼人抓去,爷爷为了救我……惨遭暗算。”
邓奇摸了摸花姑的脸颊,摸到了三道淡淡的疤痕,他拍着花姑的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熊壮的袁明顾不得两人,挤过混乱的人群,飞奔到了岭南街。
“你怎么又来了?”一脸憔悴的小梅已没了往日精致的妆容,开门见是袁明,无神的双眼顿时光芒四溢。
“嘿嘿,我怎么舍得扔下你。今日我算是帮了节帅府的大忙,日后我们在越州也有个依靠了。”袁明一把将小梅揽入怀中。
“魏博大军就要来了,城里都传开了,我们快跑吧。”
“急什么?你的祖屋不要了?”
“我要活着,我要跟你一块儿活着。”
“听说朝廷的神策军会来支援,那还有什么好怕的!我现在是有功之人,留下来,等这事过去,我们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还有杀人恶鬼,今日在城门口杀了好几百人呢。”
“光天化日……还有这样的事?”袁明稍微一顿,又道,“快,跟我过桥,我们去节帅府,那里安全。我去报信搬救兵,必须除了这些祸害。”
木梁断裂,一个手持黑刀的黑影偷袭两人。袁明揽着小梅转身一躲,他虽然穿着内甲,还是被砍得皮开肉绽。他拉起小梅,开了门就往外跑。
河西街上,有人已经当街横死,有人还在垂死挣扎,但没有看见杀人的杀手。
河西已经大乱,所有人都想逃到河东去。
“小子,快带着姑娘跑吧,杀人恶鬼又来了。”
邓奇正安慰着花姑,他的手被再次出现的袁明一把抓住,四人朝缘来桥奔去。
人挤人,人踩人,人与人走散;人挡人,人拉人,人与人相争。这就是连接着河东与河西的缘来桥上的景象。河西的人唯恐被留在人群最后面,好像下一刻潜藏的恶鬼就会出现,无情地扼住他们的咽喉。
河东是上风上水之地,河东的一些权贵派手下拼命地阻拦从河西涌来的人潮,因为河西滞留的人越多,河东能争取到的安全时间也越多。
时间对很多人来说,是一个随时变化的怪异东西。安生的日子里,权贵们一个个花天酒地,纸醉金迷,只恨不能再多拿出些时间来挥霍;现今死亡威胁之下,时间变得无比珍贵,他们希望用这些穷苦百姓的肉身,为他们多争取一刻、一炷香的工夫。这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胜利。
几个想游过河的百姓身上插着飞镖和箭羽,不知是潜藏的杀人恶鬼所为,还是河面上已经变换了队形的乌篷船所为。总之,在几具尸体染红了河道以后,再没人敢强行渡河了。
邓奇感受着桥上好像永远也不会枯竭的人流,准备直接飞跃过河面。
事实上,少数会些武艺身法的百姓也试着这样过河,只是成功者寥寥无几。
跃在河面上的邓奇侧身一转,救下了一个在桥上被挤下来的阿婆。他脚尖踏着一艘乌篷船的篷顶借力,躲过几根箭矢,带着差点落水的阿婆折回了河西。
就这样,邓奇每一次要过河时,都会被桥上发生的意外吸引,也总是忍不住要去帮衬一下。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邓奇几步飞踏在一条乌篷船上,几脚把乌篷船里的兵丁踢下船,又将周围的船只蹬推到桥洞附近,接住了从桥上跌下来的百姓。
邓奇终于保护着花姑、袁明和小梅三人成功跃过了河。
沿岸的兵丁们根本没工夫管邓奇几人,对于他们来说,只要挡住桥前街上这些黑压压涌动的人群,河东就暂时是安全的。
人群里不时响起哀号和惨叫声,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来去无踪的倭国杀手每一次出现,总会收割一两条人命。
“给本监军挪开栅栏,让这些百姓过来!”鱼继典带着大队人马赶到。
几个权贵模样的人和鱼继典争执起来,在生死面前,他们已情绪失控,顾不得官阶大小,完全不理监军院院使的大声喝令。
鱼继典从护卫手里抽出一把刀,一刀砍死了喊得最响的官员,高声喊道:“民比天大,今日百姓遭难,你们居然只管自己保命!有谁再敢阻拦,杀无赦!”
桥前的百姓一阵欢呼。鱼继典留下几个什将把守着桥头,检查过桥的百姓,防止贼人混入人群,随后自己退得老远。
鱼叉汉一手抓着妻子的手,一手抱着两只小手抓着破油伞都有些费劲的女儿,背着麻布裹好的陌刀,带着身后差不多打扮的上千岭南街街民,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戒备着准备过桥。
在拥挤的人潮下,小豆子手中的油伞被撞掉了,随即被乱纷纷的脚踩踏而过。
几名东瀛杀手的袭杀让冷惊不得不回神应对。
累得气喘吁吁的冷惊靠墙坐下,顺手捡起了身边的一把倭刀,仔细观察起来。没想到这样一把似刀非刀的倭国兵器竟然异常锋利,自己差点就折在了这五个东瀛杀手的手里。他包扎好伤口,犹豫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也罢,再试试。”
冷惊走出元化寺,远远地跟着鱼叉汉的队伍,想着出城之后再试上一试,能不能为自己在长安的一家老小争得活命的机会。
“全部停手,让他们过桥。”黑暗中,渡边次郎下命令道。
“大武士,为什么不趁乱继续屠杀?”
“我们的目的是让这些如蝼蚁般低贱的人恐慌。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接下来专挑官兵杀,杀得他们乱了阵脚。”渡边次郎看了看乌云背后时隐时现的太阳道,“算算时辰,再有一会儿盟军便到,届时我们从城里打开城门,一马平川直冲河东,就是节帅府和监军院合力也无济于事。”
一个时辰过去,几乎所有的人都过了桥,众百姓对鱼继典千恩万谢,甚至还有人叫嚷着要给鱼继典立功德碑。
鱼继典假意谦虚推辞。
薛安平的厢房里空空如也,只有几卷书和一床被褥。
“节帅,根本找不到。”
几名青羽卫从别院过来,“节帅、将军,都搜遍了,没有找到可疑的书信和物品。”
“就算前年的二十万农人起义,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那一千人的陌刀队怎么都应该剩下几百人吧,他们带着家眷,怎么可能毫无动静地消失了?这不可能!”薛兼训思虑重重。
李自良耸耸鼻子:“薛帅,你闻到什么味道没有?”
瓢泼大雨倾泻而下,一个已经过了河的小小身影又折回了桥头。
小豆子捡回了残破的油伞,油伞居然还能勉强撑开,只是伞骨已经严重变形了。
河东主街,鱼叉汉的妻子拼命寻找着女儿,不过在密集的雨雾中,根本不知其去向。母亲焦急的呼喊显得有些徒劳。
鱼叉汉阻止了几名打算帮忙寻找孩子的陌刀士,看着来回巡逻的越州各大营的兵丁,谨慎地说:“等雨势小些再去。麻布淋湿了贴在兵器上,会招来巡逻兵士盘问我们。”
“头儿,可小豆子她……杀手不知在哪儿?”一个陌刀士紧紧抓住刀柄,开口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