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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户的两个儿子绕着黑熊兴奋地观赏起来。

一家人无一人去关心女娃脸上被黑熊抓出的三道渗着鲜血的伤痕。

盲客埋着头一路爬回了窄巷。他虚弱地喘着气,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晒到第二日的太阳。

虽说是秋天了,正午的烈日下依旧闷热难忍。

一群要饭的在铺子门口驻足,盯着残食桶。店家每收拾完客人离去的桌子,倒进去的一些汤水残食,乞丐们就像见了鱼食的金鱼,开始撕扯争抢。

一个奄奄一息的盲客手里攥着一块石头朝残食桶爬去,几个乞丐上前殴打,盲客一点也不惧怕,他胡乱抓到一人便死命不放,拿石头狠狠地捶砸。

谁也弄不清楚,这个骨瘦如柴奄奄一息的瞎子怎么今日突然变得这样凶狠、抗揍。

等店家出来收拾残食桶时,发现十几个乞丐瑟瑟发抖地躲在一旁。残食桶边趴着一个满身血污的瞎子,他手里的石头上也沾满了鲜血。

一顿狼吞虎咽之后,中年盲客剩下一些给众乞丐。

中年盲客恢复了些许体力,使尽浑身力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离开前,他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店家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从此以后,我只靠我自己。”说完,他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店家愣了愣,不知所措。

“在拼了最后一口气,我才争抢到寻常乞丐也可争得的食物之后,我依旧是个流浪的盲客。”老盲客在篝火前换了个姿势,缓缓地说道,“但是在那一刻,我想起来了。”

“想起来什么?”邓奇好奇地问。

篝火映着老盲客沧桑的脸,他波澜不惊的灰白双目仿佛射出两道精光。

“我叫杜阴阳。眼瞎之前,整个武林都喊我‘杜阎王’。”

邓奇一副灵魂出了窍的样子,思绪随着杜阴阳的讲述飘浮……

杜阴阳盘坐在角落,调动微弱的真气一轮接一轮地循环周身。

他的武学底子、意识、悟性和不畏生死的觉悟等因素绞缠在一起,注定今晚这世上要有一只瞎凤凰,在即将熄灭的微弱烛光中燃起冲天烈焰,涅槃重生。

伴随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大彻大悟,杜阴阳不断地运气,萎缩的经脉血管被渐渐充盈的真气反复冲刷。他把满溢的真气泄于耳,耳力增;泄于鼻,嗅觉敏;泄于手,气力强;最后泄于全身,而不再拘泥于某一经脉之中。

杜阴阳的内息或恢复了百中之一,真气从周身的皮肤向外溢散,形成无形的保护圈。就在那一刻,他好像置身在一个硕大的棉花团,轻柔无感。

屁股边的一个小虫触碰到了这个“棉花团”,他立刻便感知到了。

杜阴阳怔住了……不知不觉中,他勾勒出了一个雏形,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全新的武学框架。

他仰天长啸,啸声里包含了数年来的不甘、委屈和忍耐,似乎要将沉沉黑夜撕开一个口子。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小巷,一只污黑的、大脚指甲盖儿都翻折了一半的脚从黑暗的墙角探出,暴露在阳光下。

这是一个皮包骨头的盲客,他衣不遮体,蓬头垢面,左手握一根竹杖,右手端一个破酒坛底,看上去像是乞丐,且是混得极差的那种。

这也是一个气度不凡的盲客,他腰背直挺,下巴微扬地行走在阳光下,每一步都沉稳有力。

杜阴阳来到茶食铺门口,拿出一把散发着阴寒之气的小刀。睡眼惺忪的店家吓得一个激灵,以为盲客起了凶心想要打劫。

杜阴阳拿起刀柄朝地上狠狠地砸去,刀柄上一颗细小的玉石掉了下来。“承蒙兄台开化之恩,作为答谢,还请兄台收下这颗玉石。”

店家看着自己掌中被硬塞来的一颗晶莹剔透的绿色玉石,连他这外行都看出其价值不菲。店家再抬头时,杜阴阳正在蒸笼边接连地抓着包子往怀中不要命地塞,要不是因为衣服破烂盖不住冒出的蒸气,只怕会被路人误以为是个怀孕的妇人,滑稽得很。

更让店家感到奇怪的是,这个盲客好像知道自己在看他,他转过头,露出了一个奇丑无比的笑容:“恩人,不介意我多拿几个包子吧?”

“哦……哦,你拿吧……”店家挥了挥手。

杜阴阳挺着“大肚子”朝店家再抱一拳,扬长而去。

膀大腰圆的妇人从门口走出来,看见怀中揣满包子的盲客,就要追上去。

店家怯生生地拦住了妇人。她正要发飙,店家伸出手掌,露出一颗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绿色荧光的玉石。

妇人当即拿起玉石左瞧右瞧,眉开眼笑道:“相公,你说这卖到镇里的当铺,可以换多少屉包子?”

杜阴阳站在猎户家的篱笆外,准备推开篱笆门。

“娘,爹这次又要去山上猎杀什么野兽?听说现在一张虎皮在镇里能卖上的价格,可以换一家人过一整个冬天的食用嘞。”猎户的大儿子有些痴傻地说道。

“胡扯些什么!你爹碰到老虎还有命回来吗?”猎户妻子语气不善。

“那可不一定,爹爹有了诱饵,再配上新磨的猎刀,没准可以偷袭杀掉一只老虎。”猎户的小儿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你们爹爹才出去一天,安心等着吧。”猎户妻子也露出期盼的神色。

杜阴阳没了“重见天日”的沉稳气度,急匆匆地朝山林里奔去。他沿路磕磕绊绊地摔了好几次,却毫不在意满身的小伤,只是集中精神去追寻猎户的踪迹。

一棵参天古松之下,猎户神色犹豫,驻足不前。他听见深林里传来悠长的低吼声。经验老道的猎户分辨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百兽之王。

“难怪走了十几里山路,连只小畜生的尾巴都见不到。”猎户自言自语道。

若放弃,此趟进山半点收获都没有,他心有不甘;若不放弃,不管是什么体态的兽王,都是猎人们公认的禁忌。想到要去捕杀这样一头可怖的东西,猎户心里着实胆怯。

看了看怀中熟睡的女娃,猎户心想,或许有了这个可爱美味的诱饵,自己就能在老虎分神之际远远地射箭偷袭。

想到这,猎户又给自己壮了壮胆。搏一把,虎皮虎肉且不说,还会成为村子里说话最有分量的人。

不得不说,在这世上除了赌徒,猎人也是一个需要赌运气的活计。不同的是,赌徒赌钱,猎人赌命。而与别的猎人不同的是,这猎户摆在明面的筹码并不是他自己的命,而是小女娃花儿的命。

熟睡的花儿被放在一块巨石之下。猎户丈量距离,朝低吼声传来的反方向走了一百二十步:这段距离是弓箭所能造成相当伤害的最远距离,也是他认为失败后有机会逃得性命的安全距离。

猎户从灌木丛里捡起一块石块掂了掂,抡起手臂奋力一掷。石块撞击到巨石上,近在耳边的声音吓得熟睡中的花儿睁开眼,泪眼婆娑地试图弄清楚身边发生了什么。“咣”的一声,又是一块石块飞了过来,吓得花儿哇哇大哭起来。

哭声不止,吼声渐近,一只白皮花纹大虎接近巨石,也算遂了猎户的愿。白皮花虎凑近观察啼哭的花儿,它喷出来的鼻息夹着温热掠过花儿脸颊上的泪珠。它张开了血盆大嘴,尖利亮白的牙齿挤出了唇来,鲜红的舌头在花儿的脸颊和头发上舔了舔。

猎人张弓,极力地控制着有些颤抖的双手,箭头瞄准了老虎的脑袋。

“嗖”的一声,箭头破空而出。猎户瞪大了眼睛,注视着箭羽破空的轨迹。

杜阴阳追到猎户才离开不久的营地。营地里只剩下烧成了黑炭的柴木棍相互拱架在地上。

屈膝后又站了起来,杜阴阳的拇指和食指搓弄着,感受柴木灰的潮湿和一丝丝的温热。他闻了闻指间,隐约有尿臊味,确信找对了方向,便加快了脚步,任由带刺的灌木丛划过大腿,笔直地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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