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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巡防营的人很熟?”
“不熟,只是定期送伞,拿了钱就走,铜门都没让进去过。”邓奇的语气里略微带着抱怨。
“你为什么想当赤头郎?”
邓奇心下顿生警惕:“与你何干?”
“你还怕我谋财害命不成?”贵公子哑然失笑。
“我又不认识你……”邓奇解释道。
“你听好了,你耳朵再好,也不如预先知道。没有我的帮助,你过不了这个考核。”贵公子心生一计,打算利用眼前这个古怪的瞎眼少年在父亲那儿扔一个烟雾弹。如此这般,在他私下追查杀人恶鬼时,便少了家中的阻力。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邓奇更加确信眼前这团黑影目的不纯。
华服公子知道自己不说点什么,任何人都会把自己当成疯子,所以他没有正面回应邓奇,而是自顾自说:“第一关,考的是随机应变的反应力。那个叫冷面馄饨的家伙会坐在你面前一直盯着你,那不过是虚张声势。在你犯嘀咕时,身后会有一根竹筷飞来,随后左右还会先后各飞来一双。假使你都躲了过去,那个煞星会站起来踱到一旁,假意恭喜你过了这关。就在他侧身时,他身后会有一个机关弹射出最后一根竹筷,你接住或者躲了过去,才算真正过了第一关。”
深吸一口气,贵公子继续说道:“第二关,冷面馄饨会带你上二楼。而在你踏上楼梯的时候,考核已经开始。有几阶楼梯是做过手脚的,你若不提着一口气踏上去,定然摔下来。等你上了二楼,冷面馄饨会往你背上丢一袋米,接着不停地在米袋上划口子。而你面前有三个入口,只有一个是通往三楼的。如果在米漏完前你没有找到正确的入口,就算失败了。这一关考的是你能否在紧迫的情况下找到正确的逃命路径。”话说到这里,贵公子一脸凝重。
“不知道你的内息如何。第三关,冷面馄饨会再次和你相对而坐,用几分内息去推桌上的面粉,这时候你要用同样的力道顶住,一旦两者的气息不平衡,吹散了面粉堆,一切的努力便前功尽弃。”
锦靴一踩,贵公子准备离开。
邓奇犯愣,直挺挺地杵在原地,抓着贵公子的肩不让他走。
“嘿,劲还不小。”
“你是谁?为什么知道这些?”
贵公子手握扇柄,朝邓奇的手肘轻轻一敲。
邓奇只觉手臂一麻,不自觉地缩了回来。
“成了赤头郎,我再来找你。”一晃,贵公子消失不见。
直到兵丁手里的枪柄砸在邓奇的屁股上,他才回过神来。
队伍里,一个留着山羊胡、脸上有疤的魁梧汉子狠狠地推了邓奇一个踉跄,吼道:“怕了就赶紧滚回家,要不就进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密闭的房间内,邓奇除了紧张疑惑,还多了一丝亢奋。想那三关如果真如贵公子所说,自己岂不全都了然于胸。
邓奇觉得,自己离那把漆黑的似剑似刀的武器又近了几分。
邓奇面前坐了一个没有表情的中年男人,头戴一顶藏青色的帽子,看发箍、玉簪、配饰便知是个有钱的主儿。
中年男人用指扣敲了三下石桌,“坐下,编号?”
正在做白日梦的邓奇回过神,不由自主地听从“冷面馄饨”的指挥,坐在石凳上,与之四目相对。“姓邓,名……”
“编号。”“冷面馄饨”的声音提高了一些,鼻子一耸,细长的眼睛稍一睁大,本来平滑略微黝黑的皮肤一下子隆起了一排排褶子,像极了煮熟的馄饨皮。
一瞬间的神游让邓奇差点忘记了规矩,惊得额头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实在不好意思,冷官爷,今晨有些忙昏了头,编号是三十八!”说着,邓奇把一块上面写有“三十八”的木牌递了过去。
数十息的静默之后,褶子再起,“坊间都喊我冷面馄饨吧?”
“冷面馄饨”突然傻笑起来。任谁碰见这样阴冷严厉的人突然这般变化,总会怔神,忍不住想要开口发出疑问。即使是心思再缜密、心绪再平稳之人,在这一瞬间也会有些不由自主地失神。
邓奇听见身后的墙里,机关木齿转动,发出了轻微的摩擦声,一把小刀落下斩断了拽着弹弦的绳子,弹弦瞬间回位。
一支扁头的木筷子直冲着邓奇的脑后飞去。他一低头,木筷擦着他的头顶掠过,带走了几根头发。
不料邓奇低头速度太快,前额当即撞在了石桌上,鼓起一个大包。
木筷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戳向了“冷面馄饨”的面门。“冷面馄饨”偏头一吹,木筷折断掉在地上。
邓奇已顾不上疼痛,抬起头专心地戒备着左右两侧。果然如那陌生贵公子所说,左右两边同时飞来两双扁头筷子,如果不闪不躲,自己的脑壳子非被敲晕了不可。
邓奇不做他想,迅速低头,“咚”的一声,脑袋再次磕在石桌上,额头上的包肿胀得更厉害了。
左右总共四双筷子在半空对撞,卸力落地。
“好,很好!”坐在石桌对面的“冷面馄饨”夸赞邓奇,作势侧身站起。一切如预料的那样,从邓奇正面飞来一根扁头筷子,戳向他的前额。
“咚”的一声,邓奇的脑门又一次磕在了石桌上。他疼得龇牙咧嘴,却也满腹的欣喜。那贵公子还真没骗自己,后面两关应该也如他说的那般八九不离十了!
邓奇的反应让“冷面馄饨”神情惊讶,而这一次并不是演出来的。他诧异的不是三十八号瞎眼少年郎那滑稽狼狈的三磕头,而是此人敏锐的反应。
在邓奇前面的三十七人无一例外,全淘汰于第一场。三十七人中唯一一个能躲过自己后方和左右暗器之人,也被迎面一击打得措手不及。
“冷面馄饨”多了一丝期待。
邓奇没有工夫去理会脑门上的疼痛,跟着“冷面馄饨”踏上了第二层的阶梯。
不出意料,“冷面馄饨”沉稳有力的步伐在踏上阶梯的那一刻变得轻飘了。“吃饱了没事干吗?花样还真多……”跟在身后的邓奇这么想着,一口丹田气提于胸腔,再蔓延到双腿,整个人也跟着变得轻盈起来。
“嗒嗒”两声,脚尖轻轻点梯,邓奇跃过阶梯踏上二楼。
“你这瞎小子轻身功夫还不错啊,这楼梯动过手脚,承不过一坛子酒的力道。”“冷面馄饨”上下审视着邓奇。
邓奇被观察得心里发怵,还以为“冷面馄饨”觉察到什么,正打算说些胡话遮掩自己的心虚,这时“冷面馄饨”不知从哪儿抓来一个黑麻袋,将系着的两根麻绳穿过邓奇的手臂,挂在邓奇的肩上。
“漏完前找到出路。”邓奇身后,冷冰冰的声音与刀划拉进麻袋的声音,还有沙子向外漏的沙沙声一同响起。
心中猛地一惊,邓奇想到那贵公子还没有告诉自己东、北、西哪个才是通向三楼的门。
电光火石之间,邓奇的脑子飞速地转动起来。
“袋里的沙子最多十忽就会漏完,必须一次成功,没有折返第二扇门的机会。”邓奇闭上了眼睛,在脑海中回想,“刚才在外面排队时,队伍是在南面。根据前面三十七人在里面发出的惨叫声判断,驿站东西两面的二楼都有一块向外延伸的空间,西边的空间是平瓦顶,东边的空间是倾斜的瓦顶,倾斜的角度和楼梯差不多……难道是东边?”
就在邓奇朝右前方抬起脚的时候,传到耳朵的细小声音让他停了下来。“东门后面有风吹过木头的声音。”邓奇驻足,回忆自己站在驿站外时,风吹过树木花草,吹过房子,吹过自己的眼睛,吹进窗户的声音。
沙子飞快地漏着,麻袋已经瘪下去一半。
他转身,听着东面;他侧头,听着西面;他回头,听着北面。
沙子漏去一大半,麻袋快要见底。
脚尖一转,人也跟着变了朝向,“嗖”的一声,邓奇像一匹脱缰的烈马笔直朝北面的门奔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