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强撑着意志睁了次眼,想要看看他。
朦朦胧胧的视野里,倪雀看见了他乌黑发顶的头发旋,还有那因低头挡在额前又遮了眉眼的碎发。
完事之后,倪雀脖子往上整个红得像煮熟的虾,江既迟拨拨她下巴,逗她:“又不是没给你这么做过,怎么害羞成这样?”
倪雀不好意思看他,眼神往侧了飘:“说了我来……你是不是弄反了?”
“还不乐意了啊?”
“没有不乐意。”
“那就是乐意得很。”
“……”这话怎么接都是坑,倪雀索性不接了,她起身去拿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方才她的手机响了一次,没顾得上管,“我刚才有电话进来了,我看看。”
江既迟见她拿到了手机,伸手将她捞过来,放腿上坐着。
倪雀摁亮手机一看:“是刘婶打来的。”
“回拨过去看看。”
“嗯。”倪雀给刘婶拨了回去。
倪雀没开免提,但因两人离得近,刘婶在电话里跟倪雀说的话,江既迟也听到了。
倪保昌被高利贷的人追债,躲债过程中,跟对方一行三人发生严重的肢体冲突,倪保昌把其中一人给捅死了。
这几年倪雀并不是一点没听到过关于倪保昌的消息,和刘婶通电话时,刘婶偶尔会跟她提及。
倪雀从没主动问过,但每每刘婶说起时,倪雀也不会有意制止,只当个寻常的闲言听着。
倪保昌这些年豪赌、借高利贷的事,倪雀都听说了,对于他会走到如今这一步,倪雀一点也不意外。
相反,这一刻,她只有一种报应不爽的感觉。
虽说倪保昌捅死人有一定的自卫性质,但是高利贷这档子事,平常不闹出事或许没什么,闹出事就很难办了,现在一条人命没了,倪保昌即便不判死,上十年的牢狱之苦也是吃定了。
倪雀对他没有同情,对那个儿子走到这一步余生也注定将在凄寒中度过的老太太,也没有同情。
任何惨痛丑陋的结局,都是这对母子该吞的苦果。
这一切,不过是由他们种下的因得来的。
“倪保昌不用管,”电话结束,江既迟捏捏倪雀的手,直接问出了核心问题,“孙国香你有什么打算?”
倪雀说:“青螺镇下的吴桥乡有个民办的福利养老院,一个老人住进去一年要不了多少钱,在那儿吃不了太好,但也饿不死。”
江既迟听懂了:“好,我安排人去办。”
倪雀点点头,问他:“你觉得我这么做是以德报怨吗?”
“不是,”江既迟话接得不假思索,“她要是就那么死了,你会更麻烦。”
他一说完,倪雀就一把抱住他脖子,脑袋搁他肩上,蹭了蹭。
江既迟弯唇笑了笑,手抬起,顺了顺她脑后的头发,问:“倪雀,想去青螺镇吗?”
倪雀摇头:“我不想回家。”
“不回家,只是去青螺镇。”江既迟微微侧头,低沉的嗓音就落在她耳边,“那是我们最开始认识的地方。”
倪雀松开抱他脖子的手,稍稍退开:“你怎么突然想去青螺镇?”
“突然吗?”
“嗯。”
“就当是我有些怀念了吧。”
倪雀想了想,问:“最近你不忙吗?”
“公司少我个几天还能倒闭了,”江既迟将她脸侧几缕发丝别到耳后,“这是答应了?”
“你想去我就陪你去。”
“好,那你陪我去。”
说走就走。
江既迟立马就订了第二天的机票。
翌日中午,在省会落地后,吃了午饭,两人又坐高铁到了市里,再坐火车抵达县城。
过闸机,从县城火车站出来的那一刻,倪雀想到了七年前的那个午后,暮春的风不冷不热地吹着,阳光和煦地照着这片陈旧的广场。倪雀因为书和卷子前一晚被倪保昌撕坏了,搭冯子业的便车来到县城买书,顺便跟冯子业来火车站接回国采风的发小。
就是在这儿,倪雀第一次见到江既迟。
他戴着墨镜,穿着牛仔外套,拉着行李箱,朝着她和冯子业的方向走来。
墨镜遮住了他小半张脸,倪雀盯着他打量,想像这人好看的鼻唇和侧脸线条,配的该是怎样一双眼睛。
直到他和冯子业寒暄过半,发现了木桩子似的杵在后头的自己,他抬手闲闲地往下拨了拨墨镜,视线从镜片上方朝她投过来。
那一瞬间,倪雀看见了一双漂亮到摄人心魄的眼睛。
想到那一幕,倪雀问江既迟:“你还记得你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如果要追溯的话,江既迟对有关于倪雀的记忆,大概是从倪雀要归还他给她买书和卷子的钱开始,才逐渐清晰的。
更往前的,他只能记起些囫囵画面。
“不记得了,”江既迟思索了一番,坦诚地说,“我大约记得,你在冯子业后头站着,没说话,好像一直盯着我看?”
说到最后一句,他凑近倪雀,眼里浮着几分笑。
倪雀推开他的脸:“没有,你记错了。”
“真没有?”他又凑近。
倪雀又把他推开,往前走去了:“没有!”
“真没对我一见钟情啊?”江既迟冲她背影喊道。
“没、有!”倪雀头也不回,走得飞快,答得坚决。
江既迟笑了声,停在原地的这刻,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了俩字:“撒谎。”
他们走过倪雀曾在赶集日摆过摊的街道,路过校门大力翻新过一轮的青螺镇中学,最后来到了青螺江,踏上了吊桥。
去到北阑之前的十数年,倪雀无数次地经过这座桥。
上学、回家、赴约、逃离……
这座桥见证了她许多个好的坏的的时刻。
从记忆里搜刮一通,最好的当是那个天朗气清的早上,她站在桥中央,身边站着她第一眼就喜欢的人,那人一直温柔耐心地教她如何操纵无人机。
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么,江既迟问:“要玩吗?”
“嗯?”倪雀愣看向他。
“无人机。”
“你带了?”倪雀微微睁大眼睛。
下了火车,江既迟就带着她往这边走了,他们还没有去宾馆办理入住,江既迟背来的那个双肩包,还在他的一侧肩膀上挎着。
倪雀问完,江既迟将双肩包拨到身前,拉开拉链,从里面把无人机拿了出来,递给倪雀。
这几年的节假日,倪雀和江既迟只要有空就会一同出去旅行,偶尔也会带上无人机拍摄风景,倪雀对无人机的操纵,不说炉火纯青,也早已驾轻就熟。
她娴熟地连接上手机和无人机,将无人机放在吊桥栈道上,很快便操纵摇杆,把无人机飞了起来。
无人机渐渐飞高飞远,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