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待客大厅内,梁王端坐上位,左右下席分别坐着世子孙涛、宰相于卿和一众大臣,齐国的使者坐在孙涛的旁边,萧汜等人行完礼后,便在于卿旁边落座。
萧汜,这位是齐国来的的孔大人。孔大人,这是萧汜将军。梁王开口给双方介绍道。
久仰萧将军大名。孔大人拱了拱手,一见之下,果然仪表堂堂,梁王有此能将,实属幸运。
孔大人过奖。萧汜也拱了拱手,他见这位孔大人留着一把白胡子,但声音洪亮,底气十足,双眼炯炯有神,完全没有老态,便明白齐国对这次会面也颇为认真,派来的不是一般人。
他又往边上的孙涛看去,只见孙涛坐姿端正,目光微微下垂,神情看不出喜怒,与六年前那个动不动就出言不逊的世子爷相比,显是成熟稳重了许多。
看来这六年中,有变化的不止是他儿子墨北一人啊。
有人长大,便有人老去,孙涛的父亲梁王,今年已快要迈入耳顺之年,冠帽下面已是一头银丝,皱纹悄然爬上了额头。
我老了之后也会这样么?萧汜不禁有些恍神,梁王与他并肩杀敌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转眼间,提刀的手就只能端起药碗了。
小人此次前来,乃是奉了我家主公的旨意,想与梁王共同商讨征战鲁国的事宜。孔大人的声音让萧汜回过神来。
孔大人但说无妨。梁王说。
如今鲁、梁、齐平分中原,鲁国占据整个北部,境内物资优渥,能够自给自足。自从前朝覆灭之后,他们就并未主动发起过战争,表面上看似乎已经知足,从外战转换成了对内的休养生息。孔大人说。
表面上?孔大人这话没有说完啊。梁王笑笑。
小人乃是一个文官,整日身处庙堂之上,所知之事十分有限,自然是不如在前线征战的将领们知道的多了。孔大人一捋胡须,转而对着萧汜问,小人想请教一下萧将军,不知将军有何见地?
这言下之意很明显,乃是想摸一下萧汜的底,看看这位将军是浪得虚名还是名副其实。
萧汜看了眼梁王,斟酌了一下后,说道:孔大人言重了。末将只是个粗人,杀几个人不在话下,但论到政事见地,在座的各位可都是在下的老师。
不过嘛,他接着说,在下六年前与西北胡人打过照面,他们的兵器精良,又与鲁国接壤,这不得不让在下有所怀疑。
买卖兵器,也是正常。孔大人说。
孔大人所言极是,只是不知这用来买卖的是钱币,还是什么的别的东西。萧汜说。
孔大人与萧汜对视了一眼,双方都心中有了数。
当年讨伐前朝的鲁藩王乃是一头雄狮,如今狮子闭上了双眼,如何得知它是真的沉睡了还是在假寐?孔大人抿了口酒,又意味深长的问。
依在下的一点愚见,萧汜说,拿上两根狗尾巴草在它面前逗弄一番,便知它是不是在假寐了。
真睡会如何?假寐又会如何?孔大人又问。
假寐,便根本不会让这两根草靠近。萧汜不慌不忙道,真睡嘛,那就是打两个喷嚏,翻个身继续睡咯。
席间众人都笑了起来。
萧将军此言不虚,孔大人笑呵呵地说,但如果这狮子醒过来了,这两根狗尾巴草怕是就要遭殃了。
两根草而已,折了也就折了。孙涛淡淡道。
孙公子胸怀大志,自然是无需为两根草挂怀,孔大人说,然而这毕竟还是付出了代价,小人却觉得,如果有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弄清的事情,又何必需要我们动手呢?
萧汜与子牙和伯言对视一眼,梁王问:孔大人有何高见?
雄狮的背后,若是它的两只幼崽争斗了起来,它会如何?孔大人说,在它的地盘里,若是其他猫狗猴子,都打起了,它又待如何?
你的意思是萧汜皱了皱眉。
我的意思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想让这头雄狮永远沉睡的机会,孔大人将酒杯往桌上一搁,就是现在。
席间一片安静,众人都陷入沉思。
明人不说暗话,孔大人又开口道,我们主公为表诚意,特让在下前来表示,事成之后,梁王分六,我们分四。
梁王一愣:这是为何?
不瞒各位,我们与鲁国接壤处为一处平原,但是鲁国西南处则是群山陷峰,那是与梁国的接壤,极其难攻,孔大人看向萧汜,这一点,萧将军想必很清楚。
萧汜轻轻对梁王点了点头,孔大人说的没错,他们迟迟没有对鲁国下手的原因之一,就是这个复杂的地理条件,山峦之战,向来是危险艰苦,交战双方都是能避则避。
然而偏偏鲁梁交界处就是一眼看不见尽头的山脉,想要绕到平原进攻,就必须要和齐国借道,如今孔大人将这一点放上台面,就表示他们确实对这场战争做了详细的实现调查,对敌方和联军的情况都摸得很透彻。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摸清敌人的底细,这是为将之人必需要做的功课,但是想到有一双联军的眼睛,也在自己身边游荡,就不是一件那么让人舒服的事情了。
毕竟,军政舞台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孔大人又与梁王来回说了几句,将他的意思都表达完了之后,就起身告退了。
大厅内,剩下一众梁国的文官武将开内部会议。
在场的都是自己人,梁王看了看萧汜,笑着说:玄武王,六年未见,你可一点也不见老啊,还是那么的潇洒倜傥,寡人倒是老咯。
萧汜朝梁王举了举酒杯,笑着回答:主公操持国家大事,自然是比在下劳累的多。
梁王笑着和他隔空碰了碰酒杯,将酒一口喝下,其他人跟着梁王举杯喝酒。
说说吧,都是怎么想的。梁王说道。
回禀主公,微臣以为,此事还需谨慎。子牙先开口了,那个孔大人虽然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他们已将鲁国的情况摸透,然而这毕竟是他的一人之辞,不可轻信。
臣附议。伯言也开口了,他和子牙两人虽然私底下争锋相对,不过在外人面前,却从不显露出来,诱惑越大,底下暗藏的危机就越大。
梁王沉吟着,他知道子牙和伯言是萧汜麾下,他们二人所言,便是代表着萧汜的意见。
父王,儿臣倒有一言。孙涛在席间没怎么开口,子牙他们刚刚还在心中嘀咕呢,这世子爷竟然不与萧汜呛呛了,莫不是转了性子从良了?现在他一开口,众人俱是精神一振,知道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第42章 鬼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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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孙涛说:儿臣以为,就算那孔大人三分真,七分假,我们也不必怕他。既然已经起了疑虑,我们留个后手便是了。
如何留后手啊?梁王问。
敢问萧将军,如果你是齐国,对梁国心怀鬼胎,你会如何做?孙涛转头,朝萧汜问道。
此言一出,子牙和伯言的神色同时变了变,这话问的,让萧汜如何回答?
他回答不出便显得愚蠢废物,回答出来,如果换成一个疑心深重的君王,免不了要对萧汜起了看法。
虽然他们知道梁王和萧汜当年并肩作战,但那毕竟已是快十年前,十年的时间,一个普通人的心性都会有所变化,更何况是一国之君?很难说如今的梁王对待萧汜,还存有多少信任。
于是子牙便想开口替萧汜回答,但是萧汜在桌子底下冲他轻微的摆了摆手,示意他别说话,他只好闭起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