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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森听见古怪的声调,觉得语气熟悉,“你是谁?”
祈夭没理,只给仿生人下令:“四面墙四个角,一人一个去守着。”
年森继续说:“如果你们想用我来要挟我父亲,我劝你们趁早放弃这个想法。”
这次祈夭理会他了,问:“怎麽说?”
“父亲从不在乎我。”
祈夭看着年森青白的面色,瘦骨薄唇,没说出来话。年森也没再挣扎,认命地垂着头,刚刚被翻飞到空气中的金灰又安静落下去。
没过多久,队内频道呼叫道:“闪蝶,可以连线了。”
祈夭按下设备的开关,摄像头对準年森,虚拟屏幕投影在暗室中央。
年森擡眼,四四方方的屏幕映在空中。主体是父亲,右上角有一小块分给自己。
父亲身边也有歹人,而且看起来比自己身边的这个兇得多。他捏着父亲的后脖颈,拎小鸡崽一样晃悠那块松懈的皮肉,问:
“年统,你可看清了?”
年统连连点头,说:“看清了,那确实是我的儿子。”
那人说:“那选吧,要你儿子的命还是那3%的股份。”
年统的目光在屏幕和身旁的空气之间逃窜。
年森跟他截然相反,水汪汪的眼睛紧盯着屏幕,仿佛要做出决定的不是父亲而是自己,心髒就要沖出胸膛。
他看着屏幕里的自己,不由自主阴沉了脸。明明在心里已经觉得自己烂透了,然而身体却又看起来毫发无伤,甚至是健康。怎麽会呢?明明我如此痛苦,为什麽一点伤口也没有。
年森想过自残,甚至干脆死掉。心理上的痛苦是抽象的,难以描述的,连自己也说不明白是因何痛苦。自残将痛苦具象化了,让痛苦至少有个合理的理由了。但是对他来说,自残是个很不值的事,因为太容易被发现,随之而来的是各种质问、暴怒的指责,那样会更痛苦。
终于,年统张嘴了,他面容扭曲,很急切的样子,仿佛刚刚陷入沉默的是另一个人。
“年森、年森你听我说。他妈的鬼知道哪里突然冒出来个野狼帮,想吞我们在集团的股份。”
“我身在祖宅,已经啓用了体内的芯片。一旦我身死或离开祖宅,芯片就会自动爆炸。他们不敢动我,只能拿你要挟我。他们说要麽股份转移,要麽你死!”
“年森,你是我的亲儿,我当然希望你好。但是眼下这情景,我也看透了。人到了该死的时候,不得不死。”
“你放心,早在你出生前我就冷冻了你的胚胎细胞,我会複活你的,父亲会马上複活你的,只用短短三个月。”
年森站起身,含着眼泪辩解:“那就不是我了…”
“怎麽不是?谁说不是?那就是你!”
年统猛然睁大眼睛,一字一顿说,“小森,你最乖了,今天怎麽突然不听话了呢?为了我去死吧,好不好?为了辛辛苦苦攒起来的家族基业,为了不辜负主的看重,咬爆你嘴里的胶囊吧,好不好?只用一秒,你就会毫无痛苦地死去,像睡着了一样,不用零零碎碎受苦,很痛快啊!”
“父亲……”
可我现在就很痛苦啊。
年森看着屏幕那头父亲发狠的眼神,粗壮的脖颈和高高擡起的手臂,心里止不住地酸楚。仿佛失去了大部分重量,身体被拉得很长很长,成了一桩空心树干,在寒风里蕩来蕩去。
“父亲,求你了!”他用尽力气喊。
年统往前压一步,心头火起,顶着屏幕边框,“咬!给我咬!”
年森倒退了一步,被包裹绊倒,倚着麻袋,冷汗披身,“父亲……”
“够了!”祈夭一枪毙了转播器,抢步上前,大拇指抵住年森嘴唇,伸手往里扣,沉声道,“吐出来。”
祈夭算是意识到了,年统胸膛里装着的不是心髒,而是风干了的羊屎,他妈的又髒又硬,为了年家的发展,什森*晚*整*理麽都干得出来。
祈夭的动作相当粗暴,舌旁的指尖却反常地轻柔。年森啊了一声,似乎察觉到了面前的人流露出来的温情。
他感受到了,苍白皮革之下有温热的金属。
会关心自己的人很少,会关心自己而且有机械手的人更少,于是年森脱口而出:
“祈夭。”
祈夭狠狠闭了闭眼,“…别说出去。”
年森抿了抿唇,“我知道,我不会耽误你的。”
祈夭把毒性胶囊小心翼翼捏出来,碾到地上,“有意冒犯,你爹真不是个东西。”
年森的头无力地耷拉下去,如同失去主人的提线木偶,“可能我也有错。”
祈夭扳正他的下巴,“别扯蛋了,有这功夫自怨自艾,不如想想怎麽摆脱他好好活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