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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和麻醉师在门口站定,祈丛笙压下心头的波澜,微微擡手示意,“準备移除义肢吧。”
医生问:“批準文件呢?”
祈丛笙说:“我之后补。”
医生的白手套掀起一号的袖子,去查看义肢周围的情况,不禁皱了皱眉,“上次的伤还没完全恢複,一定要这麽急吗?这样的话连接处很容易感染,新义肢的实际效果也大概率会不尽人意。”
祈丛笙的态度坚决,“开始吧。”
麻醉师确认道:“要打麻药吗?”
祈丛笙看了一号一眼,“打。”
一号刻意控制呼吸声不太重,眼睛滴溜滴溜转,乖乖听他们讲话。最该紧张的人看上去反而最无所谓,毕竟这里的手术不需要患者自己发表意见。
一号以前从没打过麻药,因为麻药有损精神力,研究员不让。不过他听三号说打完麻药后再开刀就不会疼了,所以听到自己要打麻药,他还是隐隐有些期待的。
祈丛笙又简单交代了几句,之后主动退出了手术室。他以往会监视手术全程,今天不知道为什麽如此反常。他一走,江津更没了留下来的理由,跟在他屁股后面溜了。
半剂麻醉药打进右肩,一号闷哼一声,没做任何挣扎,静静感受着变化。
门外,祈丛笙右臂撑墙,神情恍惚。走廊里有椅子,他不坐,只站在手术室大门旁边,面色跟墙皮一样白。
双开门正上方,【手术中】的提示牌骤然亮起,红豔豔的光射向四周,终于给祈丛笙染上一丝血色。
江津望向祈丛笙,他看起来很淩乱。对,淩乱——淩乱怎麽能用来形容一个人的脸呢?他头发乱蓬蓬的,嘴角一边高一边低,眼睛无力地半睁着,除了淩乱,江津找不到更合适的词。
江津怎麽也想不明白,以前那样强大又处事不惊的人,为什麽一眨眼就变得这麽狼狈了。
他把祈丛笙扶住,问:“到底是怎麽个事啊,七号呢?”
祈丛笙摆摆手,含糊其辞,“他不符合要求。”
“什麽要求?”
祈丛笙的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没再回答江津的问题。江津感受到反常,心底生出莫名的恐惧,稍微提高一点音量,喊到:“什麽要求?你说啊!奶奶个腿儿的,他都说了愿意站在我们这边了,你还有什麽不满意的?”
江津骤然反应过来,“一号是你孙子,你不想一号成救世主,是不是?你不想他死,只能把七号送走,是不是?”
江津一把推开老者,用整个身躯撞向紧闭的白铁门,尝试挽回这局面,“喂!住手啊!医生,快住手!”
轰隆隆隆的巨响在长廊中不断回蕩,祈丛笙从地上爬起来,弱弱按住江津的肩膀,“没用的,这门用的是最高规格的硬金属。外界的一切都没办法干扰手术。”
“别碰我!”江津甩肩挣开,“我要告诉别人去!我要跟大家撕烂你丑恶的嘴脸!”
祈丛笙没去拦,甚至连半步都没动,目送江津走远。他一向有大局观,从做出这个决定开始,他就没妄想能瞒住德尔塔计划的其他成员。
江津快步离开,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和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同时响起,除此之外,周围平静得让人感到烦躁。
不等江津走到长廊尽头,上空就盘旋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噪音。那声音低沉而粒粒分明,让人联想到雪花屏的老式电视,群蚊一样从四面八方涌进耳朵。
江津被震慑得哆嗦一下,站定了脚。
噪音仍在持续,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特咔咔娅的机械女音格外高昂:
“Attention:医院中枢人工智能系统正在遭到入侵!请尽快处理!”
“Attention:医院中枢人工智能系统正在遭到入侵!尽快处理!”
“Attention:医院……”
话未说完,声音迅速弱下去,手术室的门“砰”一声自动向两侧弹开,江津回头张望,小跑着越过祈丛笙,迅速钻进手术室,跑上前去,俯身护住一号。
他森*晚*整*理捏捏一号瘦弱的右臂。还安好!刚做完消毒工作,还没开始移除。
医生手里拿着手术刀,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僵在空中。他试着呼唤:“特咔咔娅?”
没有回应。
祈丛笙此时才慢半拍地进了手术室,顷刻间便收获了四人的目光。一号是与以往一样平静的,医生和麻醉师是疑惑的,江津是充满敌意的。
即使江津这样瞪着自己,祈丛笙也可以确信,倾泻在自己身上的那股阴森的凉意并非源于他。
是七号。
七号入侵了医院中枢系统。
手术室内充斥着难以弥散的硝烟味。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