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能走到如今这步,他当然也不是什麽好脾气的人。
——
涌珠集团A栋。
祈夭先是接受了集团内医护人员的小手术,右臂重连成功,后来兰迁把他带到顶楼。好家伙,那汪汪一池,水光接天!
修複液需要低温保存,集团干脆将库房定在高楼层,利用天然低温加上人工微调保证最佳储藏温度。
血雀主在池子边缘蹲下去,手指插进水面,玻璃戒指突然隐形了一样与水没有边界。
他满意道:“已经提前预热好了,毛巾在那边的椅子上,要是还想调节水温可以按这里,半小时后我再进来,中途有事直接打电话,紧急的话也可以叫那边的仿生人。”
兰迁叽咕叽咕说了一堆,有些后悔自己说得太多太快。起身湿漉漉望着祈夭,看,说得太多现在没话可说了吧。
“那麽…再见?”
“再见。”
他离场时有些僵硬,与其说不想回头,不如说不敢回头。
祈夭轻笑一声,脱去上衣,盈白“扑通”一下落入水中。
脚步声一顿,然后以更快的节奏响起。
兰迁灰溜溜跑了。
此刻的世界是空窗、悬停。人很少,声音很少,所有人都很平静,因为他们是仿生人,一动不动地坐着,没有起伏地睡着。
多久没有这样舒服过了?我是指真正地,终于,所有器官都舒展开了,没有再把我挤成一团。
这样舒服,我的思维却静止了。
其实刚才的描述有点夸张:我的疼痛只是都暂时转移到了胸口以下,以不亚于睡梦中严重程度的脚面抽筋为最,身体实在是无可移动——正又是这样的奇妙,我自以为暂时残疾了,但胸口以上跃于云端,像一个热爱生活的傻子。
这种激动在坐上兰迁的车后就默默开始了,但直到我对他说出毫无波澜的“再见”后才意识到。
…看来今天晚上对于语言的掌握似乎也有些异常。
昨天零点过后才睡,躺在床上不舍得闭眼。当时只想着今天能不能顺利把骨夫人交上去。现在看来,一天经历的远比想象中的丰富。
多麽难得的一个脑袋不疼的时候。有了这样的前提,我又觉得一天中每个时刻的思考风格都不一样——属于静夜的自省太少了,我还不熟悉这样感知的大脑,我怎麽舍得去失忆。
被赋予过意义的岁月,活着的时候既像是过去,也像是未来。
再见?
我想,这真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好词。
——所以再见!我需要稍微休息一下,就一下…
望月
祈夭昏昏沉沉醉在水里, 头固定在池边,四肢放浪形骸,苍白皮肤下逐渐血色回暖, 面若桃花。
…先
嗯,什麽?
…先生。
先生?
“先生,醒醒——先生!”
这样的叫喊声让祈夭升上天堂的魂魄重返人间, 他睁眼,发现自己既没溺水也没身亡, 月亮挂在头顶, 聒噪的声音不比蝉鸣。
等祈夭那双与池水一样蓝、一样清澈动人的眸子望过去,那人又不再叫了。
他衣冠整齐,应该是集团内部的员工,面色却匆匆, 双颊发红,呼出白花花的热气。
祈夭嗓音低哑,显然还没休息好, “有事找我?”
那人如获大赦般开口:“先生,您被骗了!刚刚带你来的那人不是真正的血雀主。”
祈夭缓慢活动四肢, “他也没跟我说过他是。”
他只说他是兰迁。
祈夭仔细搜索了一下与他相关的记忆,假面宴会也好,成人礼也罢, 往往是自己在装模作样, 他在一旁乖乖配合。
在自己的衬托下,他是多麽诚实的一个人啊。
那员工一怔,蹲下身, 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两个高脚杯,回头张望, 一副时间紧迫的样子,“总之,先生,他是危险人物!已经杀了好多好多的人,你要是不配合我,最后也难以幸免。你只用在待会儿喝酒前把这边这个杯子给他用,我就能保你一辈子吃喝不愁,好吗?”
祈夭仰头笑笑,突然理解了他的来意。
自己好像被当成被总裁包养的小情人了。
祈夭的指尖沿池边滑动,细微的破水声挠得人心痒痒,“血雀主这个位置,千千万万人盯着。你把消息放出去,会有很多人乐意替你扳倒他,干嘛现在就急匆匆要了他的命?”
那人满脸愤恨,目露兇光,“没办法,他不知道为什麽继承了上一任的记忆,我有把柄被他握在手里。我不能让他那样缓慢地退位,必须一击杀死他。”
祈夭耸肩,表明态度:“我是外人,还是病号,谅我爱莫能助。”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