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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的,老者深陷进回忆中,嘴巴张合,但并不出声了。不久,他又自顾自意识到这点,轻拍祈夭的肩以表歉意。
祈爷爷目光複杂,将一生的波澜壮阔,颠沛流离都伏脉于这深邃的、灰蓝色的双眸中。
夭啊,爷爷有好多好多话想同你讲,但这些东西,自己经历一遍总比从一个老头子嘴里吐出来要来得生动有趣。我实在不愿再剥夺你难以预料的未来,只淡淡地嘱咐:
“我居此封闭了这麽多年,仅通过报纸才对外界稍微得以窥探。外面的世界究竟怎样,海城究竟怎麽样,我也早不清楚了。”
“但无论发生什麽,不要愤世骇俗。你活你的,我活我的,说不定命运就会将我们引向相遇之处呢。”
祈爷爷轻轻揽住祈夭,干裂的唇落在耳边,“先理解世界,再宽恕它。”
祈夭半晌没说出话来,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此时的祈夭像个小孩,噢,他本来就不大,只是一直以成年人的身份自居。
以前,他以为爷爷老了、糊涂了,于是将整个家都扛在自己肩上。这麽多年来,他实打实这麽想,这麽干,也干得不错。
他忽略了爷爷广博的见识,从小到大,祈夭的世界观的成型多是仰仗这位老人的谆谆教诲。现在一细想,在臭屁小老头的背面,早就静静立着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了。
自己早该意识到的——一个甘愿自掏腰包去日日关注那些“遥远”的社会之事的人,怎麽可能只囿于一片沙土地呢?
祈夭知道爷爷的决策难以改变,没想着再犟下去,只稍微带着点埋怨,尾音上翘:
“您知道的那麽多,偏偏不知道一份报纸真正几髓钱。这麽多年来,还是只给我一髓去买报。”
祈爷爷又咳嗽两声,眉毛挤占额头的空间,眼睛无意睁大了几分,“…诶那个,小夭啊,听说你带来了俩朋友,稀罕事啊,不请来家里坐坐?”
祈夭努了努嘴,“我这就去联系。”
“顺便把人造人也捎回去吧。”
“古林那里买的东西,哪有能退的?您留着吧。”
“这麽大个头,太不方便。”祈爷爷表情嫌弃,“实在医不好,我在城里买一个就是了。”
“说得这麽容易,您有钱?”
“有点。”祈爷爷从衣服内兜里慢悠悠掏出那台老旧但光洁的光脑,点开个人账户。
【账户:祈丛笙】
【可用移动资金:1,238,744】
祈夭:“?”
他语气犹疑:“您确定您教我的读数法没错吗?”
爷爷贴心地把屏幕往前伸了伸,“你觉得这是多少?”
“一百二十三万八…”
“那没教错。”
“……爷爷,其实我觉得青城也蛮适合我的。”
“哈哈!”祈爷爷假模假样要踢他,最终没好气收回腿,“好啦好啦,臭小鬼,分你一半,好好去你的海城混去。”
“倒也不用,我就耍耍嘴皮子,没真心想要。”祈夭浅浅笑着,第一桶金的入账让他初步判断出赚钱的难易,“感觉钱不是大问题,至少我绝不会因为没钱而饿死。”
祈丛笙肯定道:“不错,离哪些什麽场什麽行什麽什麽会都远点,咱们荒郊野岭出身的人,个人生存确实不用太大开销。而且,没钱是鞭策自己努力的第一动力源嘛!”
“喔…是麽…”
钱竟然这麽重要吗?
祈夭再一次刷新对金钱的认知,扛起人造人,“我先把这个搁卧室去。”
祈夭思量再三,最终把人造人放在了自己床头,卡在墙和床头柜中间。这个地方属于死角,别人从窗外望不到,省的这玩意儿丑到无辜的过路人。
祈夭突然想起什麽,抱着一丝侥幸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仅剩的两根D级抑制剂自由地滚来滚去,毫无阻碍。
行,钱全没了。
二条,真他妈有你的。
再之后,祈夭转身去约着与夏威尔两人碰面。门口的爱芙妮母女还在玩,艾米儿忘性大,此时鼻子虽然仍红彤彤的,但嘴已经笑开。爱芙妮望着祈夭,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几下,不知道该落到何处。
“Auntie,”祈夭主动对爱芙妮说,“之后劳您多照顾照顾老爷子了。”
“我尽力。不过我目前就给他买了两天的报纸,烦都快烦死了。”
爱芙妮一阵暴躁,转而突然变得温柔,“诶,小祈,你们都聊通了?没太伤心吧?我们仨不是不带你,是你爷爷说…”
“说什麽?”
“他说你迟早要离开,而冬天是个适合离别的季节。”
祈夭垂眸,心里早就平静下来,“好没道理,不过,祝你们一路顺风。”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