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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在腰间的手明显一顿,老者粗糙的喘息忽然收敛,反应了一会儿,憋出一声轻笑。
“噗……”
“哈哈、哈哈哈哈……”
他似乎被戳中了什麽笑穴,放声笑起来,中气十足,浩浩蕩蕩。哪有分毫刚刚疲惫虚弱的样子?
祈夭腰间和额头的威胁同时撤下,老者把枪别在裤带上,伸手一个清脆的响指,霎时间白光大盛。
祈夭眯起眼,擡手在眉骨处并拢,把视野挡去大半。身上的致命点都不加掩饰地暴露在老者面前,一副没有心机的单纯样子。
老者不疾不徐,话里仍带着几分笑意,嘟囔着:“嘛…真诚果然是必杀技。”
祈夭目光淡淡,不急着放下手,以手掌作为隔断把眸里的庆幸藏起来了。
真诚?或许是别人的必杀技,但绝对不是他的。
无论是从河床上营养液瓶的数量还是自己失去意识前夏威尔的吼叫,都不难判断出这座荒废工厂里不只一人。
如此,即使面对反客为主的诱惑,祈夭也没贸然行动。
老者既然想试探自己,那就演给他看。完全属于人类的躯体也好,单纯热情的少年郎也好,祈夭自认最擅长的就是遗忘,然后创造新的记忆。
在手覆盖眼睛的短暂片刻,他强迫自己暂时忘记自己的机械臂,忘记悲伤与痛苦。
他缓缓把手撤下,望着周围一群乌泱泱,受惊之鹿般湿润了眼睛。
祈夭的目光左右平移,向老者身边靠了靠……好,还是低估了这次任务的离谱程度。
克隆
眼前这幕实在是太诡异了。
饶是祈夭心里有预设,知道厂里不止老者一人,也没料到场面会发展成这样。
无数个瘦削的身影静静站立,有的手里握枪,更多的只持着刀,面无表情将祈夭包围。
乍一眼过去,每个人都长着与老者相同的脸。他们宛如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洋葱一样一层接着一层。
仔细看来,似乎有些微的不同。
正对着的那位眼角没有皱纹,他右边的眉毛有一个缺口,再右边的少了一只耳朵……
“吔,傻啦?”
祈夭被突然伸进视野的手臂吓了一跳,目光顺着长臂回到身旁老者上,“克隆技术?”
“不错,”那老者得意起来,压不住上扬的嘴角,“他们跟了我好久了,老了,都老了。”
“知道吗,刚刚你但凡有一点叛逆,他们手里的刀啊枪啊就不会这样閑着了。”
老者鼓励一样拍了拍祈夭的肩,又一挥手,一擡腿,其余人自觉安静地让开一条路。
祈夭落后老者半步跟进,左右打量这诡异的克隆人集团。他们过分乖巧,虽然在样貌上有差异,但此刻都对着中心的老者颔首垂眸,像极了高品控的规模化机器人。
祈夭故意没压低声音:“他们不像活人。”
周围的人没给出或否定或愤怒的任何反应,只有带路的老头转头轻轻捶了祈夭左肩一拳:
“臭小子,别说那晦气话。”
祈夭于是收回目光,不知道在思索什麽,将沉默的衆人甩在身后。
废弃的工厂内部也破旧单调,桌上只有整齐的木制箱子和极个别散落着的零件。祈夭特意瞥了眼嵌在墙壁高处的窗户,没有封条。
也就是说,他们来时工厂已经歇息了——这是一座职员全部由纯人类组成的、作息规律的厂子。
大概是停车的吵闹声或盾哥的大光惊扰了老者,又引得他出来。
诶…对了,盾哥他们…?
“那个……”祈夭欲言又止。
老者会意,侧目道:“叫我厂长就好。”
“厂长,您遇见其他人了吗?”
“哈!你是说跟你同来的那些人?他们没你乖,我自然也不会客气。”
厂长不知道祈夭跟他们的关系是否亲近,怕他闻言翻脸,补充道:“不过应该都还活着。”
祈夭只“噢”一声作为应答,情绪谨慎地内敛着。
厂长一咂嘴,面露不快。这漂亮小子到底对那憨批大块头、没钱剪发男和那俩铁块块儿持什麽态度啊?能不能拿他们的命要挟一下啊?
厂长不依不饶,直言问道:“你跟他们很亲近?”
“啊…”祈夭斟酌片刻,“算不上,只是点头之交。”
老者更进一步:“那我干脆把他们杀了。”
“别啊,”祈夭轻叹一口气,“我一个人回去不好交代。”
厂长沉默了。
这年轻人讲话做事太圆滑,是巧合还是…他本就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单纯的人?
“交代?怎麽不好交代?要不这样,我教你一招。”厂长带着祈夭驻足于一扇尤其高大的铁栅栏前。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