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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桑蓦的倒在枕上,扯高绣被蒙头,闷声道:“睡吧,明儿再看。”
谢婉柔哪里还能睡得着,发了一夜的愁。
清晨,雨过天晴,只芭蕉叶还湿漉漉的,气温下降,清风徐徐。
秦桑用过早饭就坐在门槛上等,等来了沈二夫人亲自过来“纳彩”“问名”,要走了生辰八字。
等来了哮天问她索回赠送的合欢衣箱。
秦桑不知自己气过头了还是怎的,竟是发了一阵笑。
“高内侍,昨夜你也在小花园,当是知道底细,我想亲自送还,再见殿下一面可否?”
哮天笑眯眯道:“可。”
谢婉柔没阻拦,只想着,自取其辱去吧,这回碰个头破血流,疼到心里去就老实了。
幽篁福地,月洞门前,竖起了一个十字木架,夏楣穿着罩甲,头上顶着一个小金橘,正被捆在上面。
秦桑跟在合欢衣箱后面走到此处就看见,霍无咎一箭射出,橘子炸开,夏楣的头冠断裂,瞬间整头的头发就散开了,他嘴里还被塞了一团布帛,不能说话只能呜咽,汗水混合着泪水,一张脸扭曲变形,眼珠瞪的大大的,充斥着血丝。
霍无咎今日梳起了一个高高的发尾,戴着一顶螭龙金冠,当他张弓搭箭,戴着碧玉扳指的手指拉满弓弦,“咻”的一声,利箭破空而去,猛地扎进夏楣的大腿,血水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秦桑立时怯了,来时的一腔愤怒与想好的一肚子质问就化成了烟,徒留一点怎麽都化解不了的不甘。
哮天笑眯眯问,“殿下就在那儿,秦小娘子怎麽不说话?”
霍无咎一眼也没有看秦桑,似是把她当做了随处可见不起眼的杂草一般。
秦桑心里堵得慌,疼的喘不过气来,四下环顾,径直走到海棠树下摘下一颗果实,攥在手里就大步走向木架,挡在夏楣身前,缓缓擡起手把海棠果顶在了自己头上。
霍无咎皱眉冷脸,“你为他挡箭?”
“他算什麽东西。”秦桑袖手而立,一缕青丝被风吹起落在了盈盈浅笑的脸上,“殿下要走了,想让殿下再看桑女一回,殿下龙章凤姿,身如青松翠竹,傲视群英,桑女亦不差。”
霍无咎情不自禁勾唇,作势瞄準,闪着寒光的箭矢逡巡桑女上下,小脸蛋妩媚光豔胜桃李,小身段轻盈婀娜软似柳,最是那一双水滟滟亮澄澄的大眼睛,含笑时含情,垂眸时又乖的可人疼。
“然后呢?”霍无咎放下弓箭,随手扔给蹲在海棠树下的徐道扬。
秦桑拿下头上的海棠果随手丢开,走向合欢衣箱,从荷包里掏出玉盒,打开来放在箱子上,里面是两颗玉珠子,回眸一笑,随即昂首挺背洒然而去。
霍无咎望着那小背影,心如猫挠,笑道:“她多有意思。”
徐道扬不敢多看,笑嘻嘻道:“像个输光裤衩子也能拍拍屁股就走的,赌品肯定极好。”
霍无咎回身就踹,“说的什麽屁话,你仔细!”
徐道扬撅起屁股,笑呵呵受了。
霍无咎不再理他,转身看向哮天问道:“给皇祖母的家乡土仪都置备齐了吗?”
“都齐了,殿下。”
“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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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簪小院,院门口,谢婉柔正扶着门框翘首企盼,甫一瞧见秦桑回来了就想迎上去,稍一顿又改了主意,只冷眼看着。
秦桑上前挽住谢婉柔的手,撇嘴道:“娘你是对的,还是堂堂皇孙郡王呢,恁的小气,给的东西还要索要回去。”
谢婉柔板着脸道:“当还,要断就断的干干净净。”
“我都听娘的。”秦桑笑着,走到屋里就去看自己养的蚕虫,“那日见了沈公子,我观他身上的金鱼纹竟是用金丝绣的,想来家底是丰厚的,娘曾说,大户人家的女眷每个月都有银子可领,我想着到时候我有了月银就攒下来买书,我还记得娘教我的第一首诗是劝学诗,诗里有一句,男儿欲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
谢婉柔听她这般平心静气说话,心里便有了喜色,笑道:“过后我与你详解了这首劝学诗的意思,你歪着头问,女孩儿也能考科举吗,我说不能。”
秦桑笑道:“娘就又抱着我说,这世上的书包罗万象,不止考学的书,还有教养蚕缫丝的书,教算账的书,教观天象的书,连算命看相的书也有,我便记到心里了,读书好长见识,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等翠竹回来就问问哪里有书铺子,买两本教算账的书,沈公子既是做生意的,我既成了他的妻子就应当学会算账才是。”
谢婉柔脸上的笑意渐浓,“这回好了,桑桑想买什麽样的书就买什麽样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