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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心性上,他又很像特别容易犯错的老爸。糟糕的是,他发现家里还有一个方便的对象。
没错,那就是倒霉的我。
一开始,他先是突然示好。但是他好像没发现,在流言和嘲讽、冷漠处理长大的孩子特别早熟,也特别有戒心。佣人在主人面前都会谨言慎行,却不会避开我。所以…我也算是听到了许多负面教材。
根本不相信他突然想到自己是哥哥,尤其是他看人的眼光实在是很恐怖。后来他的手段就越来越过火,有次试图强吻我,慌张中,我用书包打了他…
我想他不会失去生育能力,只是我的书包里有砚台,让他之后几天走路的姿势有点怪而已。
无法跟任何人求助,我只能待在房间里,把门窗都锁起来,咬牙忍耐再忍耐。
后来老爸的事业出了大状况,我那时的神经紧绷到一个程度,只忙着保护自己,没什么在留意。只知道老爸最后去求了一个什么博士,听说他养小鬼(?),可以化解厄运。
然后大师傅在危机解除后,来家里接走一个孩子。
而大师傅来的前一夜,我那禽兽哥哥从管家那儿拿到我房间的钥匙,摸了进来。我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勇气,从二楼的窗户跳出去。
幸好只是扭到脚。其实我想过,哪怕我住十四楼也会跳吧?我不想让人看笑话,我不想和生母有相同的命运。
我是我,她是她。
大师傅要来带走姊姊,我说,拜托,带走我吧。他看了我好久,扶着一拐一拐的我,离开了苏家。
原本刘师傅是很排斥我的。本来我以为他讨厌我,但是离开「夏夜」,我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去。如果我再大个几岁,可以养活自己,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但是谁会雇用一个十四岁的小孩?
我喜欢「夏夜」安静淡漠的气氛。这里是干净的、纯和的。我不要离开这里。
但是我没想到,刘师傅不是讨厌我。
「刘,你不喜欢你的新学生?」大师傅的声音响起,原本要敲门的我停住。我知道偷听不对,但是我又很想知道刘师傅的想法。
「她很聪明,也很好学。她说不定可以继承我养的使魔…她是有天分的。」刘师傅的声音很烦躁,「大师傅,你不该让她现在就来。她还这么小,人生还这么长…你让她现在就进来这个学问的墓穴,这…」
大师傅顿了一下,轻叹。「她没地方可以去,刘。她的异母兄长…对她有肮脏的想法。而她不愿意,也得不到任何保护的。」
坦白讲,我从来没有哭过。为了在苏家生存下去,我连哭声都没有。要自制、自爱,不要带给任何人麻烦。更何况,哭又不管什么事情。
这个时候,我却哭了。惊觉自己滴落满掌的泪,我逃到房间里的大衣橱,埋着头,无声的不断啜泣。
我还真不懂我哭啥。
后来我红着眼睛,去敲刘师傅的门,那已经是两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当然,大师傅早就离开了,刘师傅正在整理笔记,刷刷刷写个不停。他是老派人,不喜欢用计算机,甚至还在用钢笔。
我看着他地中海式的光亮头顶,却觉得这样的亲切。
「唔,」他抬头看看我的眼睛,若无其事的递出那迭笔记。「妳会用计算机打字吧?帮我输入数据。我一个人真的忙不过来…等弄好了,我带妳去拜望朱老师。植物学也是很重要的…」
我没出声,只是点点头,接过了厚厚一迭的笔记。刘师傅的钢笔字很漂亮。
「不用今天就弄好。」他摆弄着桌子上的文具,装得很忙的样子,「呃,如果没睡好眼睛痛…」他眼睛看旁边,却推过一盒药膏。「这个敷在眼皮上,很快就不痛了。」
他尴尬的咳嗽,「欸,快拿去!我很忙、很忙!」
接过药膏,我坐在计算机前面,涂在眼皮上,果然不痛了。但是我不知道是哪个神经不对,一面打字一面哭,就这样哭了一整天。
刘师傅经过几次没说话,最后绞着手指递了一大罐矿泉水和一大包卫生纸,就落荒而逃。
生平第一次,觉得我是被爱护的。居然是在这样神秘而有宗教味道的封闭学术机构。
我想,我有了真正的父亲。他甚至把他的姓给了我,刘。
知道他的意思的。他的意思是,我可以「留」下来。我有地方去的。我尊敬并且爱他,用爱亲生父亲一样的感情。
人算不如天算,这样幸福的日子不到一年,刘师傅就意外过世了。我因此大病一场,躺了快两个月。
后来大师傅把我送到这个深山的私人研究所。我想他真的是很睿智的长者,知道我的极度悲哀需要转移。
的确,我来跟孟师傅的时候,暴怒的时候多,悲哀的时候反而少了。
来跟这个脑筋有毛病的丽人师傅…这到底算是幸运,还是不幸,其实我也没有答案。
第一部 狂妄之瞋
随着时日的过去,刘非对美貌的孟师傅已经幻灭的差不多了。
当有人煮饭的时候,孟殷很自然而然的放弃了他的水煮肉水煮青菜水煮蛋,还会挑剔和点菜(你以为你在餐厅吃饭?);当他发现有人打扫的时候,他很义无反顾的将屋子弄成垃圾堆,指使年轻的学生来清理(学生不是这样用的吧?);当他知道看不过去的刘非会帮他喂实验用的动物和非实验用的宠物时,他就放心的在冰箱上贴了张什么动物该喂什么食物的纸条,然后很逍遥的去玩他的实验和看他的书…
刘非对于美人已经有了严重的偏见。
本来她还抱着最稀薄的希望,幻想孟师傅留了一头长发必有浪漫的原因…
但是他很直接坦白的告诉刘非,「因为一直在考虑要剪什么发型,实在很难选择,拖了一年以后,就这么长了。」
刘非终于认清了她的师傅︰一个懒到不能再懒,懒到可能连大饼都懒惰转(有人服侍的话),彻头彻尾,神经不太正常的懒人。
她虽然狂怒起来会揍躺在垃圾堆酣眠的孟殷,但也会认命的处理一切的杂务。包括打扫上下两层楼十个房间的研究所,喂养大约一个军队之多的宠物和非宠物,甚至会去冒险把正在啃台湾黑熊的小爱拖回来…
还有日常功课要做,所以她是很忙很忙的。
至于时常鼻青脸肿的孟殷,最大的兴趣是扛着钓竿去钓鱼,但是往往没钓到什么。
不过连日豪雨,冲毁了研究所唯一的产业道路,虽然青菜还可以用贫瘠疏于管理的菜园勉强补足,但是鱼或肉就没办法了。
孟殷又扛着钓竿出去时,刘非叫住他。而孟殷,非常反射动作的护着自己的脸。「说好不打脸的!」他想不起来又惹了什么祸,「冰箱最后两根香肠不是我带出去烤来吃的!」
…难怪香肠会失踪。大概连培根、火腿,都是在溪边钓鱼兼烤肉的时候消失了吧…
「你!」刘非磨了磨牙齿,勉强忍住。「你若钓不到鱼,从今天起,你只有萝卜汤可以喝了。」
孟殷很快的垮下脸来,嘀咕着进屋子里拿了些什么,才转身出门去钓鱼。
二十分钟后,他带回了满满一箱的溪鱼。
刘非迷惘的看着他。奇怪,之前都钓不到,一遇到没肉吃的危机,他这个师傅是怎么把鱼变出来的?难道饥饿可以激发潜能?
狐疑归狐疑,她还是把满水桶的溪鱼拿进厨房。
「内脏要清干净,」孟殷在书房喊,「鱼要煮熟喔!」
半个巴掌大的溪鱼要清内脏?刘非耸了耸肩,很任劳任怨的开始剖鱼肚清内脏,又是红烧又是油炸的煮了一桌香喷喷的满鱼全席。
孟殷很开心的大快朵颐,刘非才挟了一口红烧鱼吃,几只饥饿的猫拼命磨蹭她的小腿,叫得很凄惨。她无奈的放下筷子,把清出来的鱼内脏倒到后面的食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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