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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就讨厌虫子的许令仪被这个多脚怪物拉回了意识,她照镜子摩挲着将头上的两根钗子摘下藏入袖口。掂量了一番重量,应该不是纯金的,大概率是金包铁铜。
更好,硬度会大一点。
顺着蜘蛛爬行的方向看去,许令仪发现地上放置着一个红喜字脸盆,内有一捧木炭。许令仪不知道在阴婚典礼上这盆炭火的意义是什麽,但此刻,她福至心灵,倒生出一个自救的法子来。
许令仪小心翼翼地将煤油灯中的火引到木炭盆中,颇费了一番力气将木炭引燃。镜下妆奁上还放置着昨天给许令仪化妆剩下的粉,她将粉末倒入火盆中,又几个床上棉被下塞得鼓鼓囊囊,似人形一般。中间留出恰到好处的位置,将木炭盆掩进了被褥里。
随后将煤油灯中残存的煤油倒在从正门走到床前的路上。
唯独剩下后窗处没有沾染煤油灯。
是的,许令仪发现房间是有后窗的,但此时并不是她逃离现场的最佳时机。她对村子的地形不熟,后窗能够通到哪里并不好说。她需要一个时间点,能够将所有人都吸引到前院的时间点——
那就是婚礼开始的时候。
门外已传来略略人声,应该是衆人起床筹备婚礼的声音。
许令仪蹲在后窗下角落里小声嘱咐了一句:“老幺,嫂子在被子里躺下了,你别让你娘发现你玩手机。”
果不其然,老幺头也不擡地嘟囔了一句:“知道了。”
语气里尽是不耐烦,但身体还是诚实地扭了一扭,将身体侧对着窗子。
毕竟是阴婚,自与寻常婚礼不同。萨满早早被请来跳神,方才还死寂般的村子热闹起来,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院子当中。
村落闭塞,娱乐匮乏。萨满夸张古怪的翻转跳跃,请神时的诡异举动,古老又阴森的唱腔却吸引了村民的好奇心。
人气的聚集沖淡了阴婚本该有的孤寂感,甚至让二婶子面上也有了光彩——她终于如愿风光的给大娃子娶了媳妇。
或许他真的能在那个世界幸福生活了吧。不是或许,一定会。二婶子咽下口中酸涩,竟生出了欣慰来。
她一边招呼着看戏的亲友,一边从窗口看向屋内。老幺坐在地上不知在干什麽,只能看见厚重的后背。哎,管他呢?二婶子也知道老幺癡傻不似大娃子,但又有什麽办法?床上的女娃看不清脸,但老老实实的,应该是没醒。
没醒好,没醒就直接下葬了。免得遭罪。
二婶子突然回想起她儿时也看过一场阴婚。那新娘临下棺材前突然醒了过来,又哭又嚎的。家人们值得用巨大的石头砸向新娘的脑袋,将其活活砸死。她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也要主持一场阴婚,她只祈祷这女娃能一睡不醒,倒少受苦。
想到这,二婶子觉得自己真是个善人。是的,她是村里有名的善人,旁家杀鸡杀狗她从来不愿意去看的。
随着太爷爷的到来,婚礼正式开始。在长辈主持过庆典过后,就要请新郎新娘双方了。
许令仪从昨天女人们的聊天中得知新郎停灵已到七七四十九天,再不下葬就腐烂殆尽了。她知道如果真到了将新郎尸体擡进院中的时候,必然会有人因为恐惧和厌恶散开。
那萨满的吸引力就不够了。
她必须确保所有人都在前院。
许令仪清了清嗓子,语带嘲讽:“真笨。这麽简单的游戏都不会玩。”
老幺一愣,瞬间被激怒了。他那双距离极宽的小眼睛死死盯向床的方向,怒气哼哼地起身想要给床上的新娘一个教训。
就在他起身的瞬间,倏地后脖颈一震,整个人眼前发黑,踉踉跄跄地摔倒在婚床上。
许令仪顺势扯过手机,塞进被窝的火盆里,跳到了后窗上,然后扯开嗓子喊了一声:“救命啊!”
撕心裂肺的喊声打断了院外的婚礼庆典,好奇心驱使着衆人如同没有头脑的鸭鹅一样迅速向婚房的方向聚拢。
人挤人,人推人。
被挤在最前面的当然是太爷爷和二婶子,许令仪见衆人都被聚集到了房间里,她果断从后窗跳了出去,穿着那双鲜红诡异的绣花鞋,一刻不敢回头地向外奔去。
她看不到,却一定能预见到的画面——
二婶子见儿子倒在床上,压着新娘,怒不可遏地过去正打算训斥。却惊觉儿子是被打昏过去了。
而就在她不解地看向床上被褥下的新娘时······
砰!
许令仪仍旧奔跑在她并不熟悉的村落里,奔向她能看见的一片青纱帐。她从不曾回头,哪怕身后爆炸声巨响,她也不曾回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