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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试图挣脱,却无济于事。
那一刻,许令仪突然想到儿时公园角落里吊诡出展的花瓶姑娘。
视线模糊极了,许令仪只恍惚能感觉出像是四个人用竹竿擡着罐子,在风雨交加的夜里艰难前行。
路泥泞极了,深一脚浅一脚的,许令仪强咬着嘴唇,尽量不让衆人发现她已经醒了过来。
终于到地方了,站在微光里等待的男女老少都喧哗开,嘴里叽叽喳喳说的都是许令仪听不大习惯的方言。
不过还不至于完全听不懂,A城就是如此,地形複杂,人口成分複杂,方言也複杂。
好在许令仪大学时候住过八人寝,一位苏山附近的舍友就是这个口音。
“哎呀咋才回来?接到女娃子了?”
“没出啥子事情吧?”
“哎?这女娃子咋长这麽大?缸都塞满了噻。原来看照片怪娇小的。”
“长得大还不好,好生养。”
“你脑子瓜球了?用她生养啥?”
瓮罐被“咣当”一声撂在了地上,许令仪感觉脑仁都被震得平地起波澜了。
擡许令仪回来的一个壮汉擦了擦身上的雨水,一脸抱怨道:“这女娃子根本就不是咱们要找的那个!这个又大又壮,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塞进轿子里娶回来。累得我们几个哟······”
轿子?娶回来?许令仪一时间不知道是自己听岔了还是方言的缘故,她没敢相信自己的直觉。
然而另外一个壮汉开口时许令仪的理智不得不被拉了回来。
“娘的,我还看见这女娃子在和几个男人打架。壮得跟头牛似的,性子又这麽烈,娶个这样媳妇以后有咱大娃子受的咯。”
他话音一落,祠堂里又开始叽叽哇哇闹吵起来。
一个岁数不大声音却尖锐的女声传来:“那可咋办噻?太爷爷不是说过了麽,得给大娃子找个娇弱点的,性子温顺的吗?”
男人显然不耐烦了:“找找找,你去找?原来定的那女娃子被抓回去了,你去抢回来?”
女人显然是惧怕这个男人的,撇了撇嘴,没敢再言语,只能用自以为最恶毒的眼神如刀子般剜了罐子里的许令仪一眼,然后退到一旁生闷气了。
此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房间里的人登时住了嘴。
“算了,时辰要紧。错过了吉时全村都得遭殃。管她性子烈不烈,不也‘请’进轿子里了麽?到了那头,有列祖列宗管教着,一个女娃能掀起什麽风浪?”
他的声音苍老得如同风沙滚过风干的树皮一般,如果没有猜错,这应该就是这群人的话事人——太爷爷。他的语气冷漠得让许令仪如同身处冰窖,窒息感扑天盖地袭来。
到那头······
列祖列宗······
许令仪原本还存有的一丝侥幸心理终于如泡沫一般被轻易戳破。她原以为这伙抢劫女性的人是为了给家里的“大娃子”拐个媳妇。
而此刻,她隐约明白了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抢阴婚!
衆人聒噪的谈话声被低沉又绵长的吹奏声打断,鼓乐声起,诡异的音调像恣意乱爬的蛆虫摩挲着许令仪敏感的神经。
“开山喽······”
一个男人开始了缓慢又怪异的吟唱,在场的男男女女开始随着鼓点节奏踏步,方才还混乱不堪的周遭世界开始进入一种诡异的秩序井然。
曲调太过于阴森以至于许令仪不得不试图睁眼看看是何场面。然而她只睁开个缝隙,只见一双血红的大眼珠子竟直愣愣地怼到了她的眼前。
呼吸都停滞了一瞬。许令仪感觉三魂七魄都被抽走了一半,但固有的理智让她咬破了舌尖,腥甜的血液瞬间让她的呼吸冷静了些许。她好整以暇,再眯眼看去,那张恐怖狰狞的脸正在有节奏地向后退去。
渐渐到了适宜聚焦的距离,许令仪这才看清那原来是一张狰狞怪诞的面具。
是跳神的萨满!
“雨冥冥兮山之阿······”
“雷填填兮水瑟瑟······”
萨满赤着脚,脸上戴着状如鬼怪的面具,头顶豔丽的花冠,身着宽袍大袖,左手执鼓,右手执鞭,随着他拧身摆舞,腰间的配饰也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呜······”,跟随踏舞的衆人同时发出猿猱般凄厉的呜咽声,男男女女突然像天空抛洒起纸钱来,然而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纸钱的样式与平日所见无所不同,却是血红色的。
“君兮灵兮,奉椒浆兮,山兮鬼兮,献女琼芳······”
萨满如牵丝玩偶一般拧身子摇头,时而浑身抽搐般震颤,时而疯癫般跳蹿。
热闹却空旷的房间里烛火摇曳,许令仪不敢擡头,有限的视觉範围内只能看见青石板地面被擦得锃亮,房间的正中央挂着许多画像,而画像下设了个覆着红绸缎的桌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