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泉应下了,幼虎却不是被抱来的。
它自己风驰电掣般地跑进了坤宁宫。
从楚王府出来的老人还好,就算害怕老虎,也没有表现得过于夸张,而新分配进坤宁宫的几个宫女就没那么冷静了。
她们哪里知道,新后还养了只老虎?被威风凛凛的老虎吓得面色煞白,要不是所欢笑吟吟地伸出手摸上了招财的脑袋,她们就要冲出去喊人了。
怎么生得这么壮?饶是所欢再迟钝,看着已经蹿得和贵妃榻差不多高的老虎,也生出了疑心,这这还是狸奴吗?
他的呢喃落在瑞雪的耳朵里,把侍女愁得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招财自个儿没有老虎的自觉,被所欢摸了脑袋后,直接将头枕在了他的膝头,呼哧呼哧地喘着热气。
招财乖顺,所欢就慢慢地将疑心抛在了脑后。
他信任赫连与寒,对赫连与寒送的狸奴自然也没存怀疑的心思。
皇后娘娘,属下方才接招财来找您时,听了两嘴闲言碎语
什么闲言碎语?所欢的手在招财毛茸茸的脊背上游走,脸上还带着点意犹未尽的笑,可是和我有关?说来听听。
倒不是和皇后您有关。赵泉如实回 答,是赤辉殿的事。
所欢搁在招财背上的手骤然一紧。
他当自己过去被掳去赤辉殿的事暴露,浑身都紧绷了起来:赤辉殿如何了?
不知所欢曾被先帝在赤辉殿中羞辱的赵泉隐约察觉到了异样,却不知所欢为何紧张,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自打陛下登基,赤辉殿就荒废了,但里头时常传出奇怪的叫声有人说是闹鬼,还有人说,里头关了人。
所欢听事与自己无关,悬着的心放下大半,按着眉心问:关了人?
是了。赵泉说到关键处,咽了咽唾沫,刻意放轻了声音,娘娘知道,宫里都说,赤辉殿里关了谁吗?
谁?
是
那个让人忌讳的称呼一出口,所欢的眼皮就跳了起来。
立于他身侧的瑞雪也听清了赵泉的话,更是急得跳脚:你在说什么胡话?
那位已经被咱们陛下送到城郊别宫颐养天年了,怎么会在赤辉殿中呢?!
你真是糊涂了,竟然在皇后娘娘的面前污蔑陛下!
赵泉连忙扇了自己一巴掌:对对对!属下是在瞎说,娘娘别信!
所欢按压着眉心的手转而撑住了前额。
他倒觉得赵泉说的不是瞎话。
依着父皇的性子,的确能做出将废帝关在赤辉殿的事来。
这也是所欢想做的事。
他巴不得赫连生兰在赤辉殿里生不如死地困着!
所欢如此想,心情也愈发好,一人一虎迅速黏糊在了一起。等赫连与寒下朝,急匆匆地赶回坤宁宫,看见的就是所欢披着松散的衣裳,一双玉足搭在老虎颈窝中,慵懒地翻着书卷的场景。
所欢看得兴起,还会不由自主地翘起一只脚,微微泛红的脚尖轻点在老虎的眉心,将那片皮毛上浮现的霸气的王字都弄乱了。
怎么不穿鞋袜?赫连与寒额角青筋直跳。
招财循声抬头,先所欢一步,低吼出声。
它真真是觉得自己长大了,敢和赫连与寒叫板了。
赫连与寒气极反笑,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腰间佩剑上轻点了一下,并不拔剑,只将凌厉的目光投在幼虎身上。
属于帝王的威压与血腥的杀气化为锋利的剑气,逼得招财顷刻间软趴在贵妃榻前,委屈地呜咽。
人与虎的交锋转瞬即逝,所欢毫无察觉。
他放下手中的书卷,狐疑地抱住招财聋拉着的脑袋,脱口而出:父皇,您是不是欺负儿臣的狸奴了?
赫连与寒:
第112章
招财得意扬扬地嗷呜了一声,整只虎都拱进了所欢的怀里。
不怕,他费力地搂住招财的脖子,愤愤地瞪了赫连与寒一眼,继而扭身往殿中去了,咱们不理他。
赫连与寒望着所欢纤细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怒火,质问战战兢兢的瑞雪:是谁把那个畜生带到坤宁宫的?
瑞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角沁出了细密的冷汗:是是
她话音未落,赵泉就失魂落魄地跪地认错:陛下,奴才有罪!
赫连与寒不耐地望着瑟瑟发抖的侍卫,想到他是所欢用得顺手之人,不情不愿地将杀意按了回去:以后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许把那畜生带到皇后面前,听到了没有?
奴才明白,奴才明白!赵泉几欲晕厥,待赫连与寒走远,还跪在原地不住地磕头。
瑞雪看不下去,给崔妈妈使了个眼色。崔妈妈连忙上前,同她一道,将赵泉从地上扶了起来。
有皇后娘娘在,陛下不会要了你的命。崔妈妈看不得赵泉一副吓丢了魂的模样,忍不住恨铁不成钢地指点,你是皇后娘娘用得惯的老人,只要没犯大错,命就丢不了!
瑞雪也跟着附和:就算陛下真要你的命,皇后娘娘也不会答应的,你慌什么?
赵泉站在原地,失了血色的唇不断地颤抖:可那是陛下,谁谁敢忤逆他?
倒也有人真的敢。
所欢抱着招财没走几步,额上就浮了层香汗。
他将虎崽子放下:自己走。
招财像是能听懂人话,不仅蹭着所欢的腿老老实实地走,还跟着他蹦上了凤榻。
紧随而来的赫连与寒见那老虎在玉枕边打转,差点绷不住脸色:所欢。
所欢闻若未闻,伸手抚弄招财的脖颈。
所欢,赫连与寒耐着性子走过去,你身子不好,与这畜生闹什么?
什么畜生?这是儿臣的狸奴。他不满地撩起眼皮,父皇,你若是看不惯招财,那日为何还要将它送给儿臣?
招财也跟着所欢发出了低低的咆哮声,似乎在表达着委屈。
赫连与寒背在身后的手暴起青筋,当着所欢的面无法发怒,竟只能憋屈地受了一只老虎的气。
所欢见父皇无言反驳,自顾自地转过身去:臣妾晕了这么些时日,一直未得见招财。今日一见,当真是喜欢得紧,陛下若是觉得臣妾做得不对,就降罪吧。
得了,是真气了,连称呼都变了。
赫连与寒无奈地垂下眼帘,硬是揽住所欢细窄的腰,将他困在怀里:为父有错罢了,你不是答应为父,要同为父去御花园赏花吗?既招财也在,便同去吧。
所欢的耳朵动了动,念及先前的猜测,并未拒绝,而是喊来赵泉,让他照顾着狸奴,自个儿更了衣,同赫连与寒一道往御花园去了。
却说正值夏末,御花园里花草缤纷,所欢即便心里装着事,也被奇珍异草吸引,他身后的虎崽更是撒了欢,追着蝴蝶到处乱窜。
赫连与寒牵着所欢微凉的手,道:可喜欢?
喜欢。他忍不住赞叹,废帝昏聩无能,唯独在享乐一事上有所建树。
赫连与寒却说:这是为父为你布置的。
所欢一愣:父皇,您为儿臣铺张到如此地步,朝中大臣岂不是要递折子了?
区区一座御花园,他们还管不到为父。赫连与寒不以为意。
他本性暴虐,除了不昏聩,实则断然算不上什么明君。加之满朝文武早已认定他是暴君,只要他不做出伤国本之事,仅仅修建御花园,自然是无人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