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雪榆缓缓闭上眼,轻轻摇头:AZX33081的得率非常低,幸运的话,一百吨眼虫藻中也许可以提取出一微克。如果要获得足够进行体外实验的量,最少又需要另一个三十年。
克劳德博士无法反驳:阮博士,你已经尽力了。
阮雪榆低下沉重的头颅,眉头是阴雨连绵的天空色彩:TBEX的研究进度也会被推迟三十年。这太荒谬了,全世界万计的病人依然要被这最恶毒的疾病折磨三十年。
然后他睁开眼,像是憔悴的、微微颤动的月亮:老师,我已经不想再等、也等不起了。
你做什么!克劳德博士警觉地叫喊。
可是阮雪榆已经卷起了袖子,右手拿着针头,注射器里吸饱了蓝色液体。
你太疯狂了!AZX的疗效非常不稳定,它在大鼠体内导致48%的致死率,在比格犬体内达到了89%!这是九死一生的毒药,你是在自杀!克劳德博士站起来大叫。
克劳德博士仰望着高高在上的天空一般的阮雪榆,拼命地打让电梯降落的按钮,说:阮博士!你根本没有通过健康测试,这是违犯伦理的人体试验!这是破坏法律的行为,你会变成罪犯,你立刻停止!
陈兮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了,怔怔地望着这只扑火的飞蛾。
你如果一意孤行,我会向学校检举,取消你的M.D.和Ph.D.双重博士学位!你的学界名誉将会扫地,成为全世界最臭名昭著的人!快放下AZX!
可是不论克劳德博士如何呼喊,阮雪榆的表情始终微妙地在忧郁和麻木之间,像只是在听一首温存而又恼人的乐曲,漠然地那么像一个太阳的圣子,一个蔑视死亡的神明。
他开始稀释梯度浓度,酸性液体相撞之后的圆气泡满怀豪情地互相搏击着,像是星球交碰迸溅出的巨大火花。
可是正在这时,FBI探警在外面发出饱含怀疑的质询,克劳德博士切断了一切室内电源之后,急忙出去应对。
可是,在一片昏暗之中,阮雪榆的动作依然像水晶的韵脚那样优雅,精准地找到了静脉的位置。
尖锐如角的针头坚定地像是莫之能御的洪流,抵在了他的手腕。
不要!雪榆!不要!陈兮云终于大喊。
寄托着阮雪榆全部希望和信念的、孤独者的酒一般的蓝色液体,像是颤动于幽暗的天际的光明,缓缓进入他的身体。
第29章 朱柑绿橘半甜时
他迅速虚脱。
一阵剧烈的刺麻感捅穿了阮雪榆的大脑,他的血管收缩,血流量一瞬间降到最低,面部潮红,结膜充血,好像上了十万道紧箍咒,头痛欲裂。
你怎么样?陈兮云急急相问。
搏动样侧眼眶部、球后和额颞部痛。阮雪榆降下阶梯,飞速记录身体的即时真实反应。
他另一边将EP管中的蛋白冻干粉与剩余的AZX33081混合在一起,晃了两下,就成了薄薄的一层极为细腻的粉末。
阮雪榆打开抽屉,是一套完整的手术用具,对陈兮云说:切开我的左手,将他们埋到皮下。
这又是干什么?陈兮云惊魂未定。
这是纳米脂质载体微粒,能够让AZX33081在我的皮下完整保存一个月。AZX必须要躲开FBI的审查和圣雅缇纳群岛的海关检查,一直等到厄瑞玻斯与他结合。阮雪榆说。
简单点来说,就是剖腹藏金。
陈兮云被他一波又一波的语出惊人震慑住了,拿着浸渍局麻药的棉片的手,第一次颤了一下。
FBI探员的脚步越来越近,阮雪榆催促:快!
探员们打开门的时候,陈兮云缝合了最后一针。
回了家,陈兮云给阮雪榆发微信,配了一个嚎哭的表情包:震惊!一个前途无量的著名外科医生,为了满足昔日好友的科学梦想,差点过失杀人!
好后怕啊,雪榆,我吓到睡不着觉怎么办?陈兮云不断弹框骚扰他。
雪榆是猪,猪是雪榆。Piggy, Piggy, Piggy.
老板不赔付点精神损失费?
阮雪榆正在监测自己的血糖水平,没有回答,默默转账。
不是要钱,怎么这么俗?你只要补偿一小下,答应陪我去一个地方就行了。陈兮云狡黠地笑了一下。
一周后。
阮雪榆除了间歇性的头痛侧眼肌麻痹,瞳孔扩大之外,神经影像学也显示他没有潜在的脑梗死病灶,并无生命危险。
克劳德博士依然愤怒,不愿意接收阮雪榆的任何消息。他更生气的是:阮雪榆回国的第一天就准备好了纳米微粒,意味着他对FBI的行动有所预料,对潜在的巨大危险浑不在意。
晚上十一点,陈兮云来接阮雪榆。
你穿成这样?去开讲座啊?陈兮云看着他笑。
上学的时候,阮雪榆就是闻名遐迩的白马王子,完美地无懈可击,受欢迎程度直接打破种族隔离。如果他是一个女孩,可能会直接摘下美国甜心、舞会女王种种非常Drama的称号。
可是唯陈兮云知道,阮雪榆虽然精通三四门乐器,唱歌却是非常要人命的。
以此推之,跳舞应该也是不大行的。
所以陈兮云打算把阮雪榆拐去夜店,欣赏、摄影一下他窘迫的舞姿。
他使坏的心思和阮微是非常相似的,他们都喜欢看神仙被扯下云端,可太解压了。
陈兮云把阮雪榆推回房间,开始回炉重造。
阮雪榆的衣橱单调地让人怀疑是复制粘贴的。
陈兮云非常犯难,捣腾了半天,才翻出来一件稍微看得过去的黑色绢丝衬衣,纽扣像是贝母材质,在不同角度下可以看到泛着珍珠般的光晕,非常梦幻神秘。
陈兮云将香水向空中一喷,指挥阮雪榆在玫瑰氛围的雨雾中穿行而过。
阮雪榆的家里堆满了许多没拆封的礼物,小山峰一样高。
珠宝比义乌小商品城上还多,让人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廉价感,就像是小时候吃的钻石糖,各种颜色各种规格都有。
陈兮云挑了半天,给他戴上一只满钻的斑马纹GMTMaster. 表盘上是一只浮凸式手工精雕的孔雀,它的神态动作、肌肉走向,甚至每一根如同剪纸艺术的毛发都栩栩如生。
阮雪榆握着方向盘,钻表晃得人眼睛疼。
跟随GPS的指示,阮雪榆往本市著名的酒吧街行驶。
他发现路人性别越来越单一,微微皱了一下眉,不过旋即平复了下来,继续履行他答应陈兮云的事。
是啊,你不会才发现我们要去Gay吧吧?陈兮云把眼镜彻底摘了,看着他说,我喜欢男人,你才看出来?你可真是不关心我。
阮雪榆的确不关心,专心倒车入库。
陈兮云且Gay且1,且天生一副好皮囊的情场宠儿。
他几个眼神淡淡一扫,一圈小男孩就被迷得七荤八素,拉着闺蜜壮胆,上来忸怩地请他喝酒,在他手里画圈圈,那意思是:带我走。
陈兮云发现自己蠢得离谱:阮雪榆如同一尊金光圣佛,在紫陌红尘中过着印度高僧般的苦修生活。
他压根就不会被音乐感染,还舞什么舞。
阮雪榆闲适安逸地像来下棋喝茶的,光大严明地像是来扫黄打非的,往那一坐就是正宫气场,让所有莺莺燕燕只能在远处观望。
陈兮云看上了一个顺眼的,就没心思再捉弄老同学了。所以一发现他妨碍自己猎艳,就赶阮雪榆坐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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