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诺紧抿着唇看了他片刻:你想说什么?
难道你想跟我在这里说?
薛诺迟疑了瞬,这才阴沉着脸钻上了马车。
马车朝前走了一截,绕过一旁小道直接停在了谢家隔壁巷子里一处十分安静的民宅前,待到冯源领着薛诺入内,房门闭上,跟来的暗卫也退了下去之后。
薛诺才冷声说道:这里已经没了旁人,有什么话冯大人就说吧。
冯源却只是拎着茶壶说道:你母亲生前最爱喝云山茶,要不要尝尝?
薛诺眼神更冷,看着冯源时带着一股子厌恶。
冯源自顾自地倒了一杯:你用不着这么戒备我,当初你母亲曾想要让我入昭云十四骑,我也只差一丝就成了蛊雕,若非她出事,我本该跟十四骑一样护着你和你姐姐还有公主殿下一直到老。
薛诺愣了下。
公主没跟你提起过你,可我却是知道你,也知道公主的一切。
冯源看着她,像是想要在她身上看到永昭的影子,可许久之后才发现都是徒劳。
眼前这少年身上没有半点永昭的影子,或是血融丹改变了她的样貌,让她丝毫不像是当初的模样。
冯源眼中染上些阴翳,只抬眼对着薛诺说道。安国公应该跟你说过我的事情,沈家想必也跟你说过不少过往,可我想他们应该谁都没告诉过你你母亲是怎么死的,也没跟你说过她死之后的事情。
想听吗?
薛诺紧抿着嘴唇沉着眼不说话。
冯源也没等她回答,就自顾自地说道:你母亲死的那天天气特别的好,就像是今天一样,艳阳高照。
天庆帝突然召她入宫,说是要与她商议政事,谁想那天宫中进了刺客。你母亲拼死护住了天庆帝周全,自己却受了重伤昏迷,等到再醒来时,天庆帝早前就给她下的血融丹毒发作。
他将你母亲困缚于殿上,手脚以铁链绑着,每一条链子上都是无数纵横交错的利刺。
血融丹毒发作时血脉逆转疼痛蚀骨,他就那么高坐在龙椅之上,看着你母亲嘶声惨叫,看着她疼痛挣扎,看着那些铁刺一点点扎进她血肉里面,磨得她手脚都见了白骨
你别说了!薛诺厉喝出声。
冯源见她脸色苍白忍不住低笑了声:怎么,这就受不住了,那你知道你母亲死前经历了多少?
天庆帝让人断她手脚,剜她武骨,一点点折断了你母亲一身傲气,他忌她权势,想借血融丹逼迫你母亲认主,可你母亲哪怕疼到昏厥也不肯交出枭符。
从天亮到天黑,那正阳殿里惨叫声就没断过,最后她流尽了血,受尽了折磨,活活疼死在了正阳殿里。
你知道你母亲的尸骨去了哪儿吗?
冯源看着唇色惨白的薛诺满目嘲讽,咱们这位陛下又狠又胆小,你母亲死后他夜夜梦魇,怕极了她成恶鬼索命,所以将她尸身头尾分离,用符灰浸泡着,一半镇压在广宁殿的佛堂里,一半放在了太庙先帝牌位之下。
他日日让人求神拜佛,靠着他们赢家先祖的龙威镇压着她,他让她到底都不能入轮回,只能沉沦在无边地狱里,永世不得超生!
薛诺哪怕早想过母亲的尸骨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早知道冯源找上她定会说些什么,可她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哪怕是她故意诱出冯源,哪怕她心中早有准备,这一瞬间依旧眼中赤红,体内血液翻滚时险些失了理智。
冯源见她这幅血融丹毒发作的样子勾了勾嘴角:你母亲死后,天庆帝将行刺之事落在她身上,说她图谋皇位勾结南越逆贼谋逆犯上被他处死。
那一天我逃出宫中去了公主府,看到大长公主和安国公,也看到了那些口口声声效忠你母亲的人,我以为他们会替你母亲申冤,我以为他们会替你母亲出头,可是没有,他们什么都没做。
太子昏迷于东宫,诸事不理,沈忠康得你母亲恩惠却闭府不出,安国公明明拿着你母亲的权势能替她平反,能让天庆帝死无葬身之地,可就因为西陵王陈兵衢安,为着所谓大义,为着天下苍生,他就眼睁睁看着你母亲背负谋逆之名枉死。
他救了你又如何,他就算让你假死脱身,让你如今回来,可你母亲背负八年恶名,活活被镇压炼狱八年,这全都是因为他们!
冯源眼神阴沉看着有些眼神赤红的薛诺,
赢元璟,我不知这些年薛忱都教了你什么,可你别忘了,你母亲是因为天庆帝而死,是沈家和安国公背叛了她,也是他们让你姐姐惨死。
太子无能,赢家狠毒,这大业,这天下都负了你母亲!
薛诺赤红着眼喉头腥甜。
第377章 黄雀
沈却跟着赵煦他们进了谢家之后,就一路被推搡着去了新房那边,整个谢家闹哄哄的,相识的不相识的都在道贺。
等沈却被齐闻善他们拽着陪着赵煦接了谢三姑娘去见了谢家父母,站在厅外看着谢家二老叮嘱新人,一群人闹呵呵地说着晚些要灌醉了赵煦,他扭头正想跟薛诺说话时,才发现薛诺没了踪影。
阿诺?
沈却忙四下看了一圈,才发现进来观礼的这些人里居然没有薛诺。
齐闻善拍了他一下:找什么呢?
沈却说道:阿诺不见了。
齐闻善顿笑:你还真把他当成小孩儿了?又不是三五岁的小娃娃,谢家今儿个这么热闹,他指不定去别处玩了。
你有操心他的不如看看赵煦,你瞧他紧张得脸都白了,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儿。
几人都是嘻嘻哈哈取笑起赵煦的怂样,瞧着他同手同脚地跟在谢三姑娘跟前行礼,沈却陪着笑了两声,心思却在薛诺这边,想了想还是道:我先出去看看。
哎,长垣!
见沈却走了,齐闻善顿时哭笑不得。
旁边周士忠见状取笑:先前赵煦跟我说长垣将那薛诺当儿子养着我还不信呢,如今瞧着可不是,这一会儿不在跟前都得去找。我对我家那小崽子都没他这么紧张的,他这样往后要是真有了儿子可怎么办?
齐闻善被这话逗笑:他连媳妇都还没,哪来的儿子。
旁边宁平说道:就是,他还是个光棍来着。
哈哈哈,宁平,你这话要是长垣听到了小心他揍你。
人长垣可不是找不着媳妇儿,人家那是眼界高,谁跟你似的老大不小了没人要。
宁平翻了个白眼:别瞎说,我这是若为书海故,媳妇皆可抛。
我呸!
旁边几人都是纷纷啐他,几人笑做一团。
这边沈却寻了谢家的下人,询问了一圈知道薛诺没跟着进谢家,等走到谢家门外,就发现门前熙熙攘攘迎亲队伍里也没薛诺的身影。
门前挤了不少人,花轿后面长壮了不少的薛小花满是不耐地打着响鼻在迎亲队伍里踏着蹄子,身边也不见薛诺。
沈却快步走了过去,拉着旁边的人问话。
那人见是沈却连忙行礼:沈大人。
你看到跟我一起来的骑着这马的人吗?沈却问他。
那人顿道:您是说薛小公子?
对,她去哪儿了?
那人摇摇头:之前谢家拦门的时候,薛公子也上前去凑热闹了,后来就没见了。
旁边守着花轿的轿夫插了一嘴:你们说的是那个长得很好看带着小帽的小公子?
沈却连忙回头:对,就是他。
那轿夫对薛诺可谓是印象深刻,实在她骑的这大花马的脾气不太好,旁的马稍微一靠近它就抬着蹄子踹人家,而骑着这大花马的少年又是貌美绝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