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如意一眼望去,竟然隐约觉得,在他身上看到一点元景从前的影子。
元景将他接过来,在宫殿里来回走动,哄他休息。不知不觉转到寝宫之中,元承被挂在床帐下的那盏内嵌皓月群星的琉璃彩灯吸引,他凝神看了许久,元景随着他望去,好似才想起来一般,随口道:他走了?
曹如意低声道:是,臣看着他们出了城门。
元景嗯了一声,再无回应。却见元承伸着手,咿咿呀呀地探出半个身子,想要摸一下,元景温声道:那个不行,那是别人送给父皇的礼物,是父皇最心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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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终章(一)
楚驭带着秦雁锋回到驻地的当月, 便与魏主派来的使臣和谈,以雁北六州为交换, 送回了魏国的太子。许是在牢中吃了苦头的缘故,魏太子如今说起话来, 声音格外嘶哑低沉, 见了魏主, 更是跪地不起, 一副羞愧难当之态。
魏主听闻秦雁锋的死讯,悲伤过度,已哭晕过两次。虽花了大代价将长子换回,对着他却无什么好脸色。一见到人, 张口便是一句无能,见他身上还佩着秦雁锋旧日的宝剑, 劈手夺来,痛哭呼道我儿可怜!
魏太子跪在地上,不辩一辞, 唯见肩膀轻轻颤抖。此间情景为太子/党/羽所知,引得他们大为不满。魏太子前脚离宫, 他们后脚就去了太子府,虽不敢直言,但话里话外皆是对魏主的不满, 谈及秦雁锋,更是言辞激烈,大有生吞 其肉之意。魏太子听在耳中, 脸色愈发难看,几次想要开口,又将话咽下去了。
说到最后,又将矛头指到燕国那一对奸诈狡猾的君臣身上,面对敌人无所顾忌,骂声就更难听了,孰料魏太子对这些污言秽语大为反感,听到姘头两字,便动了真火,当场拂袖而去。众人只当他是经过大败,听不得敌人的名字,这才齐齐闭口不提。
楚驭在雁北六州筑起了大城,名曰毣城,屯兵十万,为大燕镇守极北所用。新城落成之时,已是隔年春天,元景将要大婚的消息,恰如春风一般,吹过了整座北原。圣旨到来之日,楚驭独自在大帐中坐了许久。方青见里面静的吓人,心中担忧,悄悄将乌什图请了来。
毣城身在大燕极北之处,此时冰雪还未融尽。乌什图才安抚好家里那个,便一身寒气地赶了过来。推开帐门,只见楚驭披着一件外衣,坐在案前,他眼下一团阴影,像是好几天没睡过。
在他面前摆着一副小像,绘的栩栩如生,一阵风过,吹动画纸,上面的人跟着一颤,似要跃然而出。楚驭眨也不眨地看着画中人,眼中尽是温柔,这温柔到了极致,又莫名生出一股悲伤之感。
乌什图本来满腹怨气,一见他这个样子,忽然哑了火。僵站了片刻,楚驭忽道:何事?
乌什图晃了晃手里的酒坛子,不自然道:没事,来找你喝酒。
他坐到楚驭身边,见他脚下已摆了四五个空酒坛,轻叹一声,本想说:事已至此,你也看开些吧。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一句:不然就去找他吧。
楚驭淡淡道:他不会想见我。沉默了许久,似在压抑着什么般道:我只是在想该送他什么。从前明明想了许多次,现在不知怎么的,一样都想不出来了。
天子大婚前夕,从北疆而来的贺礼才迟迟送到御前。那是十六匹通体赤金、俊美无匹的汗血宝马,阳光之下,如披日而行,连它们身上耀眼华贵的金辔,也不能与之媲美。
年轻的君王,在这十六匹太阳般的骏马的护送下,驶出朱雀门,将如今已是皇后的昭容夫人,重新接回这座深宫之中。
次年岁末,赫齐亦派了使臣过来。朝宴之上,他们奉上一对莹润无暇的玉璧,以贺帝后百年之喜。一名身着红色使臣服的人款款上前,恭恭敬敬地将贺礼送了过去。元景与他目光相对,惊讶之下,不由笑了出来。
乌善对他狡黠一笑,又指了指后面,这才悄然退下。他在金明池外那座珠玉为饰、缀满鲜花的灯山下等了许久,元景才匆匆赶来。其时已近子夜。乌善遥遥见到他的身影,眼底的笑意便浮了出来,他大步迈开,几乎飞一般朝元景而去。
两人亲亲热热的抱作一团,元景脸上也露出少见的欢喜之色:你怎么来了?
自打元景回京后,乌什图便上书称病,自己躲到赫齐王宫里,将大小事务全交到乌善手上。乌善初掌大权,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这一年来,连信都不常写,元景万没想到他会亲自过来。
乌善看着他在灯下的面庞,道:我想你了。
元景目光微有些躲闪,脸上笑意却是半分不改,闻言道:我也惦记着你。
乌善意料之中的笑了笑,随即拉起他的手,语气也变作平常:这宫里太拘束了,走,我们去街上转转。
元景欣然应允,他换了一身常服,只带了几个侍卫,便跟乌善出了宫。州桥夜市灯火通明,热闹如故,乌善拉着他,在人群里挤来挤去,侍卫们买来刚出笼的梅花包子,他递到元景面前给他尝了一口,便笑嘻嘻地吃光了。回头看了一眼跟的满头是汗的侍卫,起了一点坏心眼,他勾唇笑道:他们太烦人了,咱们跑吧?
元景也随之望去,少年时才有的戏弄之心跟着生了出来,一点头道:好。
前方运送魁灯的花车在众人的簇拥下,朝他们而来,元景目不斜视,跟着乌善躲进人群里。他们穿过一条长街,又转了几个弯,最后来到一个临水的花楼前。
乌善似乎早有准备,径自带着他进了一处雅间。美貌温柔的歌姬坐在河心的小船儿中,遥遥清唱《陌上花》,桌上佳肴齐备,美酒置于铜鼎之中,热得白雾蒸腾。乌善执起酒壶,给他倒了一杯,以目光示意他尝一尝。
元景一口饮尽,只觉入口微苦,一过喉咙,却又回甘出丝丝清冽的甜意,待要细品,这甜意似乎又消失了,只留下无尽怅然之感。他又尝了一口,问道:这酒滋味倒是不错,叫什么名字?
乌善已饮罢三杯,一笑道:这酒叫流年春,第一口喝下去,苦涩的像是情人的眼泪,细细品来,又觉得苦也是甜的,可惜流年不可追,再好的滋味,一瞬间也就散了。只是一旦尝过这滋味,就怎么也忘不了。
元景目光一动,淡淡道:难为你远从赫齐而来,还能找到这么个好地方,流年春他转动酒杯,细细观摩着杯子琥珀色的液体,一笑饮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