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霄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有人钉在门口的。我本来还在想,要怎么才能把他们的太子引出来,结果办法自己送上门来了。
明夜心念几转,思索片刻道:我觉得此事有诈,就算太子真的跟一般人怎会知晓?况且依我先前所见,他们二人虽然亲密,但也无逾越之处。怕是有人要引你入圈套,你千万别上当!
赤霄不耐烦道:我已经被他们关在这牢笼里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况且就因为此事过于诡异,才有可信之处,狗皇帝要想引我上钩,有的是饵好用,何至于毁他儿子清誉?我看是他们作恶太多,被别人盯上了,这才想找我来借刀杀人。
明夜急道:你也知道他们是想拿你当刀使!就更不能过去!
赤霄一刀砍断桌角,烛台被他的刀气所震,晃了几下,咕噜噜滚到地。黑暗之中,唯有他手中白练般的刀刃闪着微光,凛冽的声音响起:我这把刀,只怕没有出鞘的机会。明夜听出他话中的决绝之意,指尖微颤,喉头艰涩难言。须臾,只听赤霄又道:密道已经打通,你收拾一下,待会儿会有人送你离开,我会给你逃命的时间,你走的远远的,随你去哪都行。最末几句,声音低了下来。
明夜看了他许久,无力地摇了摇头:也罢,我知道我拦不住你,你放心,我不会逃命,只会回渠犁。大燕太子出事,举国必有动荡,我会率兵死守,或许能保渠犁不亡,你自己多加小心。拾起地上烛台,放了回去,转身便走。木门一开,风雨迎面而来,赤霄追了几步:哥哥。
他拿着一袭叠得整整齐齐的狐裘披风,双手捧到明夜面前:你回去时,家里就要冷了,把这个带着。
明夜抚摸着柔软的皮毛,目光中带了一丝追忆:七岁那年冬天,你偷偷带我上山打猎,我们不小心掉进一个深坑之中,那天下了很大的雪,你见我冷的厉害,便把身上的披风脱下来给我穿。我们在里面呆了一夜,被人找到时,你冻伤的很厉害,之后一月,连刀也拿不了。握着他手,抚向一处:现在还疼不疼了?
赤霄不习惯他这突如其来的关怀,有点别扭地抽回手:过去这么久了,早就好了。把衣服往他怀里一送:衣服给你。回去后若是父皇还在,问起我,你就说
明夜接口道:我就说你率兵守在城上,待大燕军退,便去看他。他笑了一笑,拍拍赤霄的肩膀,转身离去。
第60章 侵陵(二)
第二日晌午, 宫中又有消息传来,说是请太子得闲时入宫一趟。元景刚刚睡醒, 人还有点犯迷糊,心想这禁足令才下一天, 赤霄就忍不住了?思及此, 忙叫曹如意带人去驿馆外看看情况, 自己匆匆收拾一番, 即刻便随传旨官入宫。
临走之时,云从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他看到元景时,神色一瞬间变得有点奇怪:殿下这是要出门?
元景言简意赅道:嗯, 我入宫一趟。一指头顶,示意小柳将玉冠理正。铜鉴之中照出云从模糊不清的身影, 只听他语带踟蹰道:殿下气色不太好。不等回答,从旁边花瓶里抽出一束含苞待放的花枝,半跪到元景面前, 以花枝轻轻拍打他的衣角,元景低头望去:这是在做什么?
云从恭敬道:打祟。
元景知道他一向规矩多, 也没太在意。他前脚出了太子府,云从后脚就去找了楚驭。他在正厅等了许久,才等到楚驭晨练归来的身影。楚驭手中弯刀尚未放下, 见了他便问:太子叫你来的?
云从皮笑肉不笑道:他现在自身难保,哪有功夫想这个。
楚驭语气不善道:有话就说,别阴阳怪气的。
云从静了一刻, 声音微冷:没什么,我看太子印堂晦暗,气色不佳,料他这几日要有麻烦。这是您立功的好机会。
楚驭对他的本事半信半疑,扫了他一眼:他现在人呢?
云从道:现下该是在入宫的路上。
楚驭思量了片刻,即将那个神出鬼没的影卫唤出:去渠犁馆驿看看,再派人守在宫门前,太子或进或出,皆来报我。
当日,秋风微寒。玉宸殿内却暖意融融,元景入殿之际,见当中放着个华美的木箱,不知作何用处。燕帝心情正佳,见到他难得还带了点笑意。命人将一份书信奉于他面前:赫齐亲王的手书,给你的。
元景眼眸一亮,喜道:乌善么?
前年赫齐王身染重病,乌什图接任王位,封乌善为亲王,掌管赫齐三万铁骑,位高权重,更甚从前,以至于当年之约无法成行。这些年虽贡物不断,但亲笔手书还是头一回。元景打开一看,不禁莞尔,字迹歪七扭八,作为国书,实在有些难等大雅之堂,总算是知道这些年乌善不给自己写信的原因了。
他粗粗地看了一遍,见末尾写着:今岁我会亲带使团前来,驿馆住不惯,到时还请太子收留。忍不住笑了出声。燕帝指着木箱道:这些是他送给你的,一并带回去吧,若是无事,早些回信过去。
元景连连点头,恨不能现在就能伏案狂书。燕帝似看出了他的心思,下颌一点:这里没事了,你回去吧。元景依礼而退,转身之时,却听到燕帝压抑着的咳嗽声。自打前年他病愈后,身子就一直不大好,元景心头一揪,壮胆折了回来:父皇,眼看着天就要转凉了,过些日子,儿臣想回宫住一阵说到最后,愈发胆怯,索性抬头,眼巴巴看着他:儿臣想陪陪您
燕帝有些惊讶地看过去,元景双眼微红,因为担心,肩膀也在微微颤抖,像极了年幼之时害怕的模样,燕帝移开目光,淡淡道:过阵子再说吧。
元景垂下眼眸,心中有些失望,他低声道:是,那您保重身体,儿臣过几天再来看您。轻轻一叩,起身离去,临走前,还依依不舍地回看了一眼。
他身影消失之时,燕帝才叹了口气,吩咐刘林道:景儿今日穿的少,你去给他送件披风罢。
元景回府的路上,心情还有些低落,趴在窗边看了一会儿街景,见外头行人如织,更觉孤寂难受。车行至玄武街时,有人拦在车前,称自己是楚府的人,过来给太子送信。元景坐在车中,听见一个楚字,已是耐不住了,不等侍卫盘查,即道:拿过来吧。
两人暗通情谊虽久,书信往来还是头一次。元景一闻到这金笺纸上熏着的香气,心情就好了许多。信上情意绵绵,书尽爱意,末处又写了个地方,请他过去一聚。
元景半点怀疑也没有,令侍卫掉转马头,往他所说之地而去。他们行不过半个时辰,消息便传到楚驭耳中,早前影人便来告知,驿馆里的人少了大半,那两位王子也不知影踪。方青一听太子往城北去了,忙道:我这就去清点人马,将太子带回来。
岂料楚驭做了个手势,随后淡淡道:不必,跟着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