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驭道:不必麻烦了,我待会儿去瞻云苑,晚上还要回宫,吩咐你的事办好了么?
方青道:准备好了。寻了片刻,捧出一个木匣子来,里面装的是个精巧的袖箭筒,楚驭手大,掂在掌心里如同孩童的玩具一般,一拍筒上机枢,但见六枚锋芒小箭倏然而出,没入柱中,几若不见。楚驭十分满意,赞了他一句,便收了起来。
方青问:太子要这个做什么?
楚驭道:他没要,是我想给他的,之前他跟乌什图那个弟弟瞎跑出宫,险些被人伤到,我给他个防身的东西,万一他再跑出去,也不至于傻站着挨打。
方青恍然大悟,他本担心自家公子脾气太坏,行事会惹恼太子,进而触怒燕帝,现在一看,他们似乎相处的还很好,笑道:太子看着文文弱弱的,胆子还挺大。
楚驭道:嗯,光长胆量不长心眼。
方青听他语气只有无奈,不见厌烦,故意打趣道:那要不我再去给他准备几支响箭?下次跑远了找不到家,也好通知你。
楚驭哼了一声:跑远了正好,找不到人我就彻底清闲了。见外面日头高起,又喝了一口茶:时候差不多了,去准备马车。
方青走了几步,回头又问:真不要准备响箭啊?
楚驭心道,我能让他跑远?骂了一声:少废话,滚去备车。
方青忍着笑,立刻大步流星的滚了。
瞻云苑里已经吵作一团。也不知先前说了什么,乌善气的脸都红了,跳起来跟哥哥顶嘴:王妃是你的,你要娶亲自己回去就好啦,为什么还要带我?
因这里还住着个母夜叉,乌什图不欲让人家看笑话,声音压的低低的:家不是你的啊?在这里玩了一年多还没玩够呢!父王和母亲都不要了是吧!
乌善全然不听:我过两年再回去不行啊!
乌什图本就不是什么有耐性的人,见弟弟今天是半点道理也听不进去,揪着他下了最后的通牒:你少啰嗦,你要玩就趁现在,明年一开春,立马跟我回去!别太他娘的不知好歹,你真以为这里是什么好地方呢?有人想回家都回不去!
乌善气吼吼道:这里就是好地方,谁爱走谁走,我一点都不想回去!
乌什图喘了几下,强忍着火气:我知道你那点鬼主意,你不就想跟太子玩儿么,他是男孩子,你跟他玩有什么意思?你跟哥回去,我给你找几个好看的小姑娘玩。
乌善立刻回绝:男孩子怎么啦?我只喜欢小九,我只跟他玩!
乌什图把话说到山穷水尽,却换来这样一番高论,气得额边突突的疼,简直想一巴掌扇到他脸上,远远看到楚驭走过来,招手道:来来老弟,你快帮我劝劝他,这小子我是管不住了。
乌善在他背后喊:他才不会帮你!他也喜欢跟小九玩!他晚上还带小九睡觉呢!
这一声喊出去,楚驭脚步一顿,脸上浮现出一丝名为尴尬的情绪,乌什图没看见,在弟弟脑袋上狠敲了一下:滚,你以为谁都像你!
乌善急了,跳脚道:你问他你问他!说着自己跑到楚驭面前了:楚家哥哥,你是不是也喜欢小九!
楚驭看了一眼乌什图头疼的表情,淡淡道:一般。走到乌什图面前:太子想你弟弟了,让我来接他进宫。
乌什图朝外挥手,以动作示意他快拉走吧。乌善在后面听见了,立刻决定暂且休战,跑进房收拾东西去了。乌什图看着他的身影消失,恨恨道:老子一早发现他的时候,就该把他踢回赫齐去!
楚驭不愿置喙别人家事,岔开话题道:听说陛下给你们赐了婚,恭喜。
说起这个,乌什图就更来气了:有什么好恭喜的,横竖是假的,过了明年我就跟她散!说到最后,恶狠狠地窥向那位公主下榻的方向。
楚驭皱眉道:什么意思?你们不是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了么?
乌什图往石凳上重重一坐:没有,那晚进去之后,那娘们根本不让我碰,说我这种贪图美色背信弃义的人不配做她的夫君,但为了顾全她父母还有龙越的脸面,让我跟她假意成婚,这一年双方秋毫不许犯,一年后她给我写和离书,让我走人,我要不答应,就要阉了我,你听听,这是人话么!还什么背信弃义,我是这种人么?
楚驭颇为认真的点点头。乌什图气的一拳捶过去,楚驭轻而易举地躲开了,见他气狠了,劝道:这不正好,你不是不想娶她么?
乌什图没好气道:我当然不想娶,但费这么多工夫娶到家,怎么能说散就散。见楚驭一脸漠不关心的样子,摆手道:算了,跟你说不明白,你带阿善回宫吧,他要是给我惹事,你替我狠揍他一顿,这小子就欠打。
乌善对他的嘱咐完全不清楚,此刻收拾好了一个小包裹,欢欢喜喜跑出来了,正撞见哥哥凶神恶煞的眼神,立刻头也不回的跑了:我去马车里等!
乌什图暗骂了一声,转头又发起了牢骚:老婆难缠,弟弟也不省心,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扫了扫楚驭:对了,阿善刚才说的是真的?你跟太子现在这么好?
楚驭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怎么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了:还好,他是君我是臣,他要我陪着,我还能把他打跑不成?
乌什图十分了解他这个口是心非的性子,不以为意道:少来,我还不知道你,咱们第一次见面,你揍我时可没顾忌我是赫齐的王子。再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太子是比阿善乖多了,换做我有这么个弟弟,我也喜欢。要我说,你早就该跟太子搞好关系,难得燕帝也没有忌惮你的身份,你还不好好把握把握,将来能熬到太子登基,凭着年少的这份情谊,他能亏待你么?没准你能兵不血刃的从你父亲手里接管兵权,到时就算熬出头了。
楚驭心中一震,他忽然想起了元景曾经给他说过的那个故事,也一下子明白了燕帝对他诸多不敬之举,加以纵容的原因。太子虽是他唯一的儿子,但性情温厚,又身中奇毒,不是个守业之主。大燕五京二十三州四百府的土地,他若想安安稳稳的在那座高台上看着,就需要有人保护他不掉下来。
楚驭不介意护他一时,但一世就太长了,尤其是被人算计着赔上一世,更让他心生厌恶。驯服过鹰的人,大概以为这世上所有的鹰都是能被驯服的。
乌什图还在旁边说着什么,但楚驭一个字也不想听了,他冷冷道:放手。
他语气骤变,乌什图一愣之下不及反应,已被他拧着手丢了过去,气的他大骂:你怎么回事,说翻脸就翻脸的!
跨出瞻云苑大门之时,楚驭无声无息地捏碎了那只袖箭,木屑随风飘落一地,方青并无察觉,看见他,笑道:咱们回宫?
楚驭冷冷道:去给我找一只雏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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