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善看着哥哥消失的地方,迟疑道:我还是留下来看看吧,那个姐姐好凶,我怕他把我哥打坏了。仰头又道:你跟小九说,我明天就回去。说罢便追着那一行人跑了。
回宫之时已过子夜,楚驭这阵子成天围着元景打转,一整晚没见到他,心中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他屏退门口守卫,悄然入内。但见里头还亮着一盏烛灯,元景坐在桌边,似在苦思冥想,于是轻咳了一声。
元景想的出神,冷不丁被他一吓,手中毛笔险些都掉了,看清眼前人后,欢欣地扑过来:大哥。
楚驭见他身上衣衫单薄,想来是上床后睡不着,又跑下来了,再一摸,果然手心冰凉,蹙眉道:小柳也不来给殿下披件衣服。
元景有些兴奋道:我今天问过父皇了,他说这个月十七便是你的生辰,我在想要送你什么好。
楚驭回想起今天乌什图的辛苦,断然道:我不过生辰。
元景也早被繁文缛节烦透了,非常理解他的心意,垫起脚压低声音道:我偷偷送你,不让别人知道。
楚驭说:我什么都不缺,殿下乖乖的就行了。牵着他的手,送他去睡,因怕他独自一人不开心,又道:乌善王子明天就回来。
他抬手时元景见他腰侧破了一块,破口齐整,俨然是刀剑所赐,惊道:这是怎么弄的?本来人已经上床了,此刻光着脚就跳下来,要去扒他的衣服,看他有没有受伤。楚驭避着他:别人不小心划到的,我里面穿了天蚕衣,一般的刀剑刺不透。好了,别扒了,真没事。按着元景两只手,把他抱坐在怀里,为免他再动手动脚的,岔开话题道:殿下要真想送我东西,就带我去宫里的中天楼看看即可。
中天楼乃是大燕占卜国运之地,每十五年一卜,唯国师与天子可入内。上一任国师便是五台山那位为太子留下镇寿法门的仙长。只是十几年过去,他已销声匿迹。无人知道当年卜出的国运是什么。若不是楚驭离家前听见父亲跟别人的话,也猜不到那里竟然跟自己有关系,只可惜那时并未听个分明。
元景一个劲看着他腰侧,手都伸了进去,果然摸到一片冰冷坚硬的铠甲,这才放心了:中天楼?早就没了啊。
楚驭心念一动:没了?
元景道:听说我出生那年宫里起了一场天火,就落在中天楼,把什么都给烧空了,父皇说,要到我十五岁再卜占国运之时才会重建呢。
楚驭又问:那先前卜占的竹简也烧掉了?
元景道:烧掉了吧,我也不是很清楚,那时候我还小呢,这个事还是听我父皇说的,宫里都没几个人知道。他仰起头,好奇道:大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楚驭淡然道:听别人说的,算了,没了就没了。起身把他抱到床上去睡:你现在也是个小孩子,赶紧睡吧。
他难得开一次口,元景不想抚他的意,想了一下:那等再建的时候我带你去。
楚驭捏了捏他的脸: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捉虫,谢谢投雷和评论的妹子,下一更乌善就要回家啦
(楚驭:面无表情但心里松了口气)
第20章 驯鹰
第二日乌善没有回来,他哥哥倒是带着那位龙越公主来了一趟。两个人在御前还能各自收敛脾气,扮作一对亲密爱侣,出了殿门,脸就都拉了下来,连多看对方一眼也不愿。
燕帝自然是不知道这些,他先是听了桑扈公主千里寻夫的壮举,又听了乌什图信誓旦旦的保证,郎情妾意至此,且是增进三国邦交的好事,自然没有不允之理。再者今年天灯会上的事,至今还是不明不白的,燕帝心里悬着根刺,令有司近两年都不得再操办,如此一来,新岁的喜庆氛围便不如往年。现在热热闹闹地替他们办了这样一桩喜事,足可弥补一些遗憾。
元景听闻天灯会没了,如遭晴天霹雳,他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才换来楚驭答应带他出宫,如今再出去还有什么意思?因怕燕帝起疑,也不敢去求他,只能闷在心头,憋的整个人都蔫蔫的。每天晨起即出,夜深即眠,无事可干就一个人乖乖坐着,谁也不去打搅。
楚驭这阵子已经习惯了他日夜在自己身边打转,周围骤然空落,都有些不安。
这一晚见元景独自趴在桌上发呆,就上去逗了逗他,没成想他竟然一声不吭地把脸埋进臂弯中。楚驭顿时有些不悦,上去便把人抱走了。
此时正值月中,明月皎皎,夜色深重,远处巍峨的殿宇蒙了一层霜白,回廊上明灯点点,如繁星落了地。元景被楚驭抱到了殿顶上,他从未在这种地方看过皇宫,一时出了神。今夜风大,楚驭记得他不能受冻,把他整个人圈到自己怀里,低头问:冷不冷?
元景在他脖颈间摇摇头,一点力气也不想用,完完全全的缩身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微冷的风吹开了些许心头阴霾,他把玩着楚驭的袖口:不冷。
楚驭低下头,看着他长长的睫毛,逗弄道:肯理我了?听见元景又像撒娇,又像不高兴的哼唧了几声,紧了紧臂弯:带你出去玩就大哥长大哥短的,现在没了可玩的,就不喜欢我了?
元景半张脸埋在他胸口,看着月亮,声音很软地道:喜欢的。蜷的更小了些:可我想去灯会。
楚驭笑了一下,双手搂着他,也遥遥的看着天上明月:等陛下松口重开就带你去,你年纪还小,不必着急,再说乌善王子开春便要回赫齐了,你还不抓紧时间多跟他玩玩?
元景啊了一声,猛然抬头,顶的楚驭往后一仰,他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惊讶道:阿善要走了?
楚驭下颌骨被他撞的生疼,说话也不复先前的温柔:他哥哥要带王妃回去,他一个人留下来做什么?行了,坐好。
桑扈公主本拟这个月便走,听闻赫齐那边已开始下雪,道路冻结难行,只好暂且作罢。但文牒已呈至御前,开春即行。
元景这才想起乌善都好几天没回来了,搂着楚驭脖子急道:那他怎么还不进宫?
楚驭估摸着乌什图那边事忙,累的乌善也走不开,敷衍道:过几天就回来了吧。
元景已经没了一个盼头,哪里肯依?在他怀里扭了半天,非要缠着他明天就把乌善带回来,还笃定地说,乌善的哥哥不会拒绝他去要人。楚驭被他左一个阿善右一个阿善吵得脑子疼,只好答应明日一早就去驿馆接人家。
元景这才满意了,搂着他脖子欢喜道:大哥你最好啦!
楚驭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嗯,现在高兴了?元景用力地点了点头,因记得上来前楚驭的吩咐,很克制地抿着唇,免得自己笑的太大声,忍的脸颊都鼓了起来。楚驭见他模样可爱,捏了捏他的脸道:想笑就笑。这下元景可忍不住了,把脸靠在他掌心里笑出了声。
翌日天色初明,楚驭便被元景闹出了宫。他估摸着人家还没睡醒,过去前先回了趟家。
翎卫郎十日一休沐,去年这个时候楚驭还逢休必归,入夏之后便回来的少了,近两个月来,只回来过一趟,还是为了让方青给太子准备点东西。家主归来,一应操办自然与平常不同,方青意外之余,忙令人去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