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午后,忽然变了天,寒风吹得破门烂窗啪啪作响,庙中用以栖身的稻草更是飞的到处都是,有人出去看了看,回来说怕是要下雪了,说着还拍了拍元景的脸,笑道:干了这一单正好回家过年喽。
隔了一夜,元景的脸肿的更厉害,他这几下正拍到被打伤的地方,元景疼的往后一缩,整个人靠在冰冷的菩萨像上,心里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一种诡异的慈祥感。瘦猴儿去城中打探消息,这会儿才回来,这一趟所见所闻闹得他大为惶恐,连老大交代的要带二十个咸肉烧饼、两桶火油也忘个一干二净,进门便喊:老大,城里多了好些官兵!
疤脸汉子昨日受了他的奚落,此番顺势还嘴道:要年下了,多几个兵有什么稀奇?没准儿皇帝老儿又要去祭天,先派人出来看看路。
瘦猴儿双手直摆:不是不是,比祭天那次人多多了!连小巷子里都有,他们挨家挨户地在搜查,青楼茶馆都没放过,我看见好几个眼熟的官老爷不服查,全被他们拿刀押着脖子赶到街上去了!
破庙里一时鸦雀无声,众人做贼心虚,齐齐回头看元景,目光狠的好似要剐人,元景对原因心知肚明,抱着膝盖,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头领揪过瘦猴儿:姓楚的这家人什么来头你查了么?
楚驭这一趟入京行事极其低调,他来的时间短,就是京中官员大多对他也是知其名而不辩其人,何况这些草寇?瘦猴儿搪塞道:这家人是才入京的,看门庭气派,也不像什么大官儿。忽的福至心灵:难不成是神武将军送过来的质子?
江湖草莽向来对朝中大官嗤之以鼻,但面对神武将军这等以勇著称的悍将却是不同,他所辖的地界,莫说是蛮夷,就是一般的绿林好汉也不敢去闹事。头领看了看元景,骇然道:咱们把他儿子抓来了?
有消息灵通的立刻道:不对不对,我听说神武将军送过来的是他家长子,今年有十四五岁了,哦,老七昨天说的那个少年家主倒还有些像样,这孩子才多大点儿?有十岁没有?
头领思索了一会儿,命人将元景提溜过来,揪着他头发迫他抬起头:小子,你跟楚家到底什么关系?
元景被他扯得头皮生疼,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强忍了片刻,那边就是不放,非要问出个子丑寅卯来。楚家的人元景一个也不认识,连胡乱编排也编不出来,索性乱踢乱打,胡搅蛮缠道:你松手,你弄疼我了!等我大哥来了,看他怎么收拾你!
有人在旁边道:算了老大,估计是神武将军怕长子在京城孤单,找了个远房亲戚来陪他的。
头领悻悻地松了手,骂了一句:娘的,怎么惹上他了!见先前力主去送信的瘦猴儿缩在一边,怕的头都不敢抬,更是怒火中烧,照着他肚子就是一脚:废物!绑人前也不查查,眼里就只看到钱了!
瘦猴儿疼的哀嚎了一声,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头领尤是不解气,上去又是几脚。绑人的疤脸大汉有些不高兴:老大,就算他真是神武将军家的,咱们也不用怕成这样吧?将军远在千里之外,哪管得了这里的事儿!
头领这才想起这桩好事也有他的份,怒目圆睁道:狗东西!你还敢说!反手抽刀就要去砍他,立刻被人拉住了,几个兄弟七嘴八舌地劝道:大哥,事已至此,您就消消气,老四说的也没错,莫说这小娃娃不是神武将军的儿子,就算是,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他一个嫡长子能被送到这种虎狼之地来,多半是个不中用的废物秧子,神武将军连他都不要了,还能管陪着他的人么?
这一句倒勉强劝到头领心里了,他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压下心头这把火:跟你们说不明白,罢了,这地方不安全了,带上这孩子跟我走!
一行人收了刀兵便往门外去。须臾的功夫,雪已经下了起来,这雪来的又急又密,放眼望去,如雾帘一般。他们远远看见一个身着黑衣,手提宝刀的人,正大步如飞地朝这边来。这种天气,旁人需避着雪走,雪却得追着他去,追也追不上,是故迎风而来,身上却不沾半点颜色。
来人年纪不大,但气势非同一般,未到跟前,杀气已穿风而至。抱孩子的那人将元景丢到一旁,众人抽出弯刀,摆开阵势,瘦猴儿不擅长武斗,见情况危险,寻了个犄角旮旯一钻,只露出一双鼠眼打量外面。
元景本没有对楚家人来救自己抱有期待,乍一从人缝里看见楚驭的身影,顿时愣住了。话还没出口,眼泪就先涌了出来,也不管会不会激怒到这伙人,张嘴便喊:哥大哥!
他被人挡在后面,楚驭并未看见人,但这一声唤落人耳中,莫名让他想起还在家的日子,当下心中微微一动,冷声道:信是你们送的?
头领听了这话,便知是煞星找上门来了,他环看了一圈,后方并没有大队人马埋伏的痕迹,想他一个人,再厉害也厉害不到哪去,不免有些轻视:不错,你是谁?
楚驭冷哼道:你们知道勒索的是谁么?
疤脸大汉抢道:不就是神武将军那个不成器的废物儿子么!爷爷们省得!
楚驭冷笑了一声,眼底半分笑意也无,提刀一挑,一枚石子直直地钉入疤脸大汉眼中。这一下又快又准,疤脸大汉半声惨叫也没发出,仰头直愣愣地倒在地上。有人过去一看,吓得跌倒在地:老老大老四他
疤脸大汉头颅下漫出红红白白的东西,另一只眼睁得大大的,俨然已经死去,头领将他翻过来才发现,那枚石子竟穿眼而过,将他半个后颅骨都击碎了。饶是他走南闯北多年,也没见过这份手劲,当即心下骇然。元景看他们已经注意不到自己了,于是缩成小小的一团,朝庙门口爬去,才出庙门便听见后面有人喝道:不好!那小鬼要跑!
元景吓得后颈发凉,也不敢回头,只管手脚并用地朝楚驭那里跑,一开口就带了哭音:大哥救命!
才死了一个同伴,好不容易绑来的肉票又要飞了,这伙人煞气猛增,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提着刀便追。
说话间楚驭已经迎了过去,一挥手,将人提到自己身后。元景惊魂未定,胡乱抓起他的袖子,仰头时眼泪滚了下来。视线一片朦胧,只觉得眼前之人好似天神一般。楚驭这才看到他被打肿的脸,眉头一皱,眼看那些人已冲过来,提起元景的衣领往旁边丢去。
元景还未反应过来便挂到树上,树枝虽然粗大结实,但倏然多了个人,也被压的直颤。他往下一看,发现离地足有两三丈高,顿时吓得手脚发僵。他不敢大声呼喊,怕把自己震下来,反手抱住树枝,以气音道:我我怕高。
楚驭将自己的披风抛了过去,把他兜头兜脸的围了起来,披风厚实,元景眼前顿时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了。楚驭手持长刀疾步向前,纵身过时,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已是身首异处,血喷满了后面几人的头脸,他们被骇的一愕,尚未回神,那把嗜了血的刀便砍到自己面前来,登时齐齐提刀去挡,哪里挡得住?刀锋相撞之后,均觉手臂一木,筋骨简直都要被震断了。刀刃从眼前断开之时,挥向他们的刀已砍了下来。
头领心知不是他的对手,斗气顿失,慌乱道: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小英雄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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