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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他在合江镇租下草房栖身,然后准备做生意。事先,他已至各乡打听行情,他
认为有两处生意比较赚钱。一是至远乡偏僻糖场贩糖。至镇中出售,红砖搪与姜糖的市况甚
佳,稳赚不赔。一是收购蜜饯,近山区一带的石蜜、梅桂子、蜜梅、干姜等,船伙计与水客
们皆嗜之成瘾。此地的蜜饯品质极佳,尤其是石蜜,早年曾列为贡品,水客们皆买来赠送亲
友,极受欢迎的。他决定贩卖蜜饯。英雄末路。
花了两天工夫,他到崆峒山九峰山一带,购买了一担货物,花掉了十余两银子,本钱可
下得不少,第三天,他挑着货物返城。
九峰山在城西南三十余里,南接崆峒,北向府城,有一条小径直达大西门。挑着一担货
物,洒开大步往回走,倒也自得其乐。
辰牌末,过了横坑乡,路已走了一半。天宇中万里无云,酷阳高照,晨间的凉气已消,
愈来愈炎热,他头戴遮阳笠,挑着一担木油箩,腰带上挂了一条汗帕,挽起衣袖,露出粗壮
结实的古铜色手臂,敞开衣襟,半露壮实的胸膛。他的打扮,完全是一个贩货挑夫,谁相信
他是个武林健者?谁相请他是早年横刀跃马叱咤沙场所向无敌的骁将?
大丈夫能屈能伸,做小贩比做浪人无赖光荣得多。
他购货的路线是南下峻们,转向九峰,然后取遣返城,这条返城的路他只走了一次,但
已经不算陌生。他知道,转过前面的小山脚,便是横坑乡的水尾村,距城只有十里左有了。
水尾村只有三四十户人家,村西是小山,村东是稻田。进了村栅门,并无异状,村民们
忙着干活,只有一些村童好奇地向他目迎目送。
村北的栅门右侧,栅柱上飘扬着一面税旗,两名皂衣公人把守在门两侧。栅内侧东首的
一家村舍中,大门外也有三名皂衣人,里面似乎还有同伴。
他心中一怔,心说:“怎么这里有课税的人?大概是派来催征的。”
他昂然而行,课税课不到他的零担,不用烦心。接近栅口,一名皂衣人用手向村舍一
指,说道:“挑到那边去。”
他又是一怔,不敢不听,缓缓到了门前,尚未开口询问,门口的三个人已将他围住了,
其中一人叫:“放下,里面是什么货?”
他放下担子,据实答:“是蜜饯。”
那人又问:“到城里去?”
他又据实答:“是的。”
另两名皂衣人,已分别动手揭开了萝盖,一味乱翻,把那些以棕叶包得好好的货物翻得
颠三倒四。
“到里面去纳税。”皂衣人冷冷地说。
“纳税?这是……”
“这是钞关派来的水尾抽分分场。”
“咦!抽分场只科竹木柴薪税………”
“闭嘴!你这刁民好大的胆子,胆敢抗税,你想造反?”皂衣人怒叱。
他忍住一口恶气,沉着地说:“小的天胆也不敢抗税造反,这些货物是小可刚购到的,
尚未贩卖,贩卖时当按规缴纳门摊税,目下……”
“呸!你还敢顶嘴?凡经过税场的货物,不论自用或贩卖,自七月初一起,一律课额外
税,抗缴者法办,货物充公没收,你是不是想抗缴?”
他长吁一口气,暗叫罢了,苦笑道:“小的不敢,只是不知此地有抽分场而已。”
“现在你该知道了,进去办理缴纳事项。”
“是,小的遵命。”他无可奈何地说。
里面设有案桌,两名公人坐在桌后,一计银,一文牍,简简单单。门外的三名皂衣人验
货、过秤、估价,经过一阵忙碌,一名皂衣人拉大嗓门叫:“蜜饯七十六斤。”
管文牍的公人抓起算盘,稀哩拍啦一阵拨动,提起毛笔在一张盖了大印,以木刻刊印的
税凭,埋首疾书。书毕,拾起后娘面孔冷冷地说:“税银一两四钱零五十文。”
他吃了一惊,讶然叫:“公爷,小的这担货全卖了,也赚不了一两四钱银子,这……”
这位公人虽生了一副晚娘面孔,但倒还和气,说:“那是你的事。在下只知按规矩行
事。”
“公爷,即使按货色课税,也课不了那么多……”
“你听清了,蜜饯每斤价银两钱,你的货重七十六,除去六斤畸零不计,以七十斤课
税,税额是十取一,另加五十钱文牍费,你自己可以算算对不对。”
银折钱,概以洪武通宝为准,银一分折钱十文,古钱则折三十文。
一两银子,折洪武通宝一千文,也称一贯。一贯有十串,每串一百文,一百文折银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