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必须加倍小心才是。杨寡妇这贼婆娘果然利害,我算是栽在她手中了,尔后要接近她,不
知要比这次难上多少倍呢1”他不住呐呐自语。用力过多,也失了不少血。他在痛苦中感到
万分疲倦和昏沉,最后一阵困倦袭来,终于沉沉睡去。不知睡了多久,他被痛楚所惊醒,醒
来时星斗满天,发光的江面上,不时可以看到小舟往来巡逸。湾岸附近已没有火光,不知杨
寡妇是否还在那儿坐镇?口干、舌燥、头晕、五内俱焚,四肢麻木。“我的伤势恶化了,得
赶快医治。”他告诉自己。一阵痛楚,一阵晕眩,他就在痛苦的折磨中,时睡时醒。天宇中
斗转星移,漫漫长夜快过去了。“他们恐怕已开始在洲上搜索了,我得及早离开。”他迷迷
糊糊地想。他一咬牙,顾不了伤势,脱身要紧,便拖着半麻木的身躯,一寸寸向水里爬,出
了一身冷汗总算被他爬到水边了。天可怜见,水边恰好漂来一根枯木。他强忍彻骨奇痛,奋
身向水中一窜,天无绝人之路,被他抓住了枯木。他用尽余力,挟住枯木慢慢向外划去。划
出湾口,他已经行将力尽,江流一冲,将他和枯木带走,顺流向下游漂去。他盯视着逐渐消
失的洲影,喃喃地说:“再见了,紫沙洲。红娘子,只要你不离开紫沙洲,我会再来的,我
必定回来找你,希望你别死得太早。”求生的意志支持着他,冷冰的江水和痛楚,令他不至
于昏迷,抱住枯木向下漂,他相信天亮之后,便可让往来的船只发现,更深信定可漂流至岸
边,只消靠了岸,便拾回这条老命了。漂流中,先后从五六丈外驶过两艘客船,可是天色太
黑,他又无力发声呼救,失去了被救的机会。他脸是曾经用了极高明的易容药,药色淡而不
着痕迹,但泡在水中过久,药色逐渐脱落,褐色脸膛恢复了本色。“朝晖徐现,江面视界渐
渐及远,已可看到两岸的远山了。上下游有帆影,他的神智却逐渐昏沉。布庄东主陶深的货
船,正鼓浪而进,向抱着枯木漂下的周昌撞去。相距在十丈外,坐在舱面的陶深恰好站起来
伸懒腰,目光落在漂下的枯木上,赶忙向在一旁清理船篙的两名船伙计叫:“水中有人,快
救他起来!快!”
船夫循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粗眉锁在一块儿了。在大江下游一带,船夫们流传着一件最
不道德,最可恶的迷信,那就是尽可能不救溺水的人,以免找替身的水鬼找上他们。两个船
伙计迷信过深,并不是他们没有人性,也不能怪他们没有爱心,而是他们的生活条件和迷
信,迫他们硬起心肠,不管溺本人的死活。他两人像是见了鬼魅,耸耸肩,向江中吐了一口
口水,苦笑一声,依然干自己的活计。陶深大概知道船夫们的禁忌,大叫道:“二十两银子
救起那个人,不然我用帖子送你们到安庆府衙门究办。”只要有人出头,又有重赏,船伙什
就认为水鬼不能怪他们了,其中一人大叫道:“降帆,水中有客人要上船。”艄公手急眼
快,帆索一紧一松,骨碌碌一阵怪响,大帆向下沿落。一名船伙计熟练地将一根绳索捆在腰
中,一跃而下。几名船伙计已闻声赶来,抓住了绳索的这一端,有人在大呼小叫,告诉下水
的同伴如何救人。被拉上来的是周昌,他已失去了知觉。
风帆再次升起,船破浪上航,天色大明时,船已驶过了紫沙洲。
当周昌被放平在舱面时,陶深便看清了他的相貌,大吃一惊,向船伙计急叫:“天!这
是我的侄儿哪!快,抬入我的舱屋。”他从怀中掏出三锭十两的银元,塞入一位船伙计手
中,说:“三十两银子给诸位买酒吃,谢谢,谢谢。”三十两银买酒吃,足以醉死一百个
人。船从太平府走一趟九江,也不过银子四十两。船伙计们心花怒放,七手八脚将周昌送入
舱屋。船共分三个客货舱,后面是舵楼,也就是十余名船夫的宿处,三个客货舱都装了货,
货主便在舱内住宿,一方面可以安顿,一方面可以看管自己的货物。陶深带有家小,他的货
堆放在头、中两舱,中舱便安顿女眷和小娃娃。这位出身名门大族的陶深,真是不明事理,
他的头舱内原住了三个人,他、老仆和一个六岁大的小娃娃,他将老仆打发至舱面喝江风,
把小娃娃赶入中舱,却从中舱叫出一位女仆打扮的中年妇人,和一位村姑打扮的十六七岁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