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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想做什麽就去吧。”
或许是因为这样做的次数少之又少,话语和动作都显得那样生硬和可笑。
一向说一不二的男人突然妥协,让许愿安有些愣怔,随即更觉可笑。像是母亲的逝去猛然打醒了这个男人一样,多年不肯同意的事竟妥协。
现在说这些有什麽用呢?
那些逝去的,能挽回的不可挽回的都回不去了不是吗?
擡头想像往常一般讥讽这老头,却忽见对方衰败的神色和慈爱恳求的眼神。可笑,就好似自己真被他视若珍宝一样。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如今一副讨好的模样是什麽意思,生怕惹自己发脾气当初干什麽去了?
挖苦的话语梗在喉咙,许愿安闭眼忽然觉得没意思。如此子不像子,父不像父,平白惹人笑话。
“愿安,别再和你爸置气了,他当年也是糊涂才把你送去的,这些年他一直在后悔,你就原谅他吧。”
“我们年纪都大了,只想在活着的时候多看你几眼。”
“孩子和父母之间哪有隔夜仇的,乖点,听妈话!”
耳边忽然响起母亲常年的劝阻,大人总是愿意用长久的时间和子女的愧疚感来试图掩盖自己的过错。
哪怕一句道歉,在他们心里都显得那样弥足珍贵。
初时听及母亲此话,许愿安总罔若未闻,没成想如今一语成谶,终究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是自己错了吗?
事情怎麽发展会成现在这样呢?
这场持久的争执,谁是胜利者?
许肃璨走后,许愿安呆坐在沙发,幼时和父母玩闹的各种画面不受抑制的在脑中翻涌。那些想起幼稚可笑的,柔软温和的,不可挽回的,此刻回忆起来都显得那麽痛苦又沉闷,像是一团厚重的乌云,结结实实压在她的心口无法散去。
日暮降临,夕阳洒在窗边,一束光打进,透过半边身子,打在眼睛附近,最后落在掌心。许愿安收紧五指试图抓住,可无形的光影透过掌心转瞬即逝,难以为继。
窗外的余晖蛊惑人心,照映着的灿烂万物依旧流转,这个世界,从不会因谁的缺席而停止运转。
既然存在没有意义,既然存在找寻不到意义,那麽日複一日的循环活着究竟是为了什麽?
不知不觉便天黑,忽而有点头疼,可能是风吹的吧。
今天确实有点冷,许愿安想。
要去医院吗?
有些麻烦,万一只是睡眠不足呢?
毕竟最近总是失眠头痛。
想想还是算了,简单找两片布洛芬吃下。
过了一会头疼却愈加严重,药没用吗?还是吃多了産生抗药性?
意识到这点许愿安不禁有点烦躁,她望向窗外,寂静的黑夜早已将一切喧嚣吞噬,只剩几盏灯火在做无谓的坚持,摇摇欲坠。
她心头压着的乌云又降起细密又阴凉的雨来。
吃不尽的药物,经常性的头晕头疼,没有变化的一日三餐。每天早晨準时哭闹的小孩与大声训斥她们的父母,还有不管换了多少个心理医生她们那不变的令人厌恶的怜悯眼神。
如果都能消失就好,或者,自己消失。
许愿安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情绪波动都不正常,最近一段尤其是。治疗有用吗?或许吧,至少加重病情从来不是因为这些。
加重病情是在什麽时候?
大概是母亲坚持不懈的维护父亲替他辩解,大概是难得回家后与父亲不可避免的争吵,大概是每个假日外面喧嚣笑闹的人群总把自己衬的像个孤家寡人。
无论如何自己总是在坚持,因为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因为不想周围人失望,因为不希望母亲一大把年纪还天天为了自己和父亲两人的争吵而自责难过。
因为不希望她收到关于自己更烂的消息。
可为什麽,为什麽呢!
母亲突然遭受的意外将她本就不太坚固的意志击的粉碎。
不管什麽时候,不管自己是站着坐着还是躺着,那血淋淋的地面,凹陷溅血的汽车,喧闹讥笑的人群,发晕刺眼的黄色警戒线。警察的维护声和令人头皮发麻的救护车声,这些画面和声音都不停的在自己眼前来回闪现回蕩!
还坚持吗?坚持的意义在哪呢?
打开桌下夹层,里面摆放着各式的药物。自己的睡眠一直不好,加之各种大病小病不断,自己也不会每次都能记得吃药,所以最不缺的就是药了。
心念一动,积攒已久的其中一罐已握在手中。
看着手上的药许愿安眸色渐深,五指收拢,缓缓握紧。
所有坏念头也在此刻涌上心头,杂乱的声响加剧,压抑的氛围变深,周围无形的鬼影摆弄着狰狞的嘴脸沖她尖笑,就连空气都在互相挤压着催促,让人喘不过气。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