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以后,蒋行川就暂时封闭了他们之间的精神连接,冷酷地,像是关上了一道曾为施舍而开的门。而门外那条不肯说名字的狗,也乖乖地没有骚扰或者试图闯入——尽管就蒋行川的感知而言,对方的精神力恐怕弱到连在“门”上留下划痕也做不到,更别提强行突破了。
这也让精神图景里的对方看上去更像犬类了。毕竟在这个人人都需要用精神力不断下副本挣积分的世界,他还没有见过哪个成年人的精神力可以弱到这种地步,就连不用做任务的小孩子都要比对方强出不知多少。
这也是他没有贸然解除连接的原因之一:二人的精神力差距如此巨大,如果没有对方心甘情愿地配合,那么擅自断连所造成的高额伤害,恐怕会让贱狗的脑袋轻易坏掉。
……他又怎么能想到这条“聪明狗”可以把自己的精神力波动藏得那么好?有点像夜里睡了个蒙眼玩情趣的雏儿,天亮了却发现对方是真瞎;偏偏这人还好似十分痴心,什么都不要,被玩得再狠都能巴巴凑上来——这岂非令人毛骨悚然?难道是什么新世纪的仙人跳?
可是,图什么呢?图他一炮?图他粗暴?总不会是图那个连接附带的私密空间吧。——即便如此,找谁连不比找个一夜情的陌生人强?
话说回来,他真的没有见过这个人吗?
蒋行川确信自己已经用糟糕的性癖吓跑了绝大多数追求者,而少数同样变态却话不投机的也已被他用精神力震慑驱逐。但是,像这条贱狗一样,能用不知名的高级道具让人无法记住容貌,却只是为了上赶着求他玩的——他实在想不出自己身边哪里会有这样一号奇人。
并且,精神力还那么弱。
蒋行川突然皱起眉头,试图把思绪从危险的滑坡中拉回来,但已经来不及了。一个黑暗、黏稠,却浓甜如腐蜜一般的猜想缓缓浮现:对方可能已经没有认识的人了。
在此世上,孤身一人,即使倏忽被杀、被肢解、被烹饪……被藏在只有凶手知道的角落,被塞进笼子里,也不会有任何人发现。
一个完美的“玩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的脚趾抽动了一下。他感到自己的下身在无法遏制地充血。怒火——又或许是不堪的欲火点燃他的心头。男人不顾浪费,一攥拳将面前怪海全部碾作齑粉,但溢散的精神力还是窃笑着为他计算出了可行性:
是啊,没有人知道他能超乎寻常地担负多条精神连接,并维持空间的存在直至死亡。只要他以作战为由,与随便哪个队友再建立一条连接,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他在自己独一无二的天地里藏了什么东西、如何对待了怎样的人。
蒋行川阴着脸,将本该丢掉的脏外套系回腰间,以免被人传出对着怪物发情的流言。他不顾副本搭子惊恐又控诉的眼神——“火气这么大……连口汤都没给我们留啊哥?!”——亦娴熟地忽视了巨额积分结算的界面,只想立刻回到据点,将自己这根不合时宜想扇脸的叛逆屌给打出来,或者找个同样是烂人的炮友暴揍一番。
然而,当他瞥见尾随了他们一路的“拾荒者”们急切地扑进尸泥、绝望地试图捞出几件能换积分的边角料时,他的脚步微微一顿。
“拾荒者”,是利用空余名额混入大型副本、全程跟在强队后面划水捡漏的“无业游民”;通常由身体残缺或精神力先天不足的人组成,是这个世界允许存在但地位极低的“废物”和“乞丐”。有人会驱逐拾荒者,但大多数人只会不闻不问:毕竟,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人的尸体就被悄无声息地掩埋在怪物堆里了。
——就像那条贱狗。
蒋行川不愿承认自己又在想狗的事了。只是——那废物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卖淫?——卖到现在了还是个处。
有人投喂?
或许。想想那个高级道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恐怕不常有,因为——
虽然蒋行川每天都能感知到对方在“门”外的存在,况且那人还时不时发出一点儿窸窣轻响,好像总忍不住要碰一碰连接似的;然而那种存在的强度却越来越微弱了。
这让他联想到一只挨饿的,或者体温流失的动物。
这也使他厌烦。就像人不吃饭会饿死,不吃精神力补剂——“绝食”——也能制造同样的结果,只是脑死亡罢了。但是,贱狗如果有本事藏起身份约炮,怎么会没能力把自己喂饱?作出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来卖惨,难道是期待他会心软?
无论那家伙究竟想要什么,他都找错了人。蒋行川最是反感被人算计。男人仅仅随手加固了屏障,确保没给对方留下任何钻空子的可能,接着便将一切抛诸脑后,漠然地对那可口的“陷阱”置之不理。
直到他在熟睡中被一丝不属于他的恐惧唤醒。
高出常人三倍的精神力。刚刚加固过的“门”。这意味着除非死神将至,否则不会有任何情感足够强烈到从连接的另一面渗出。
——他终于要像蹭掉鞋底的口香糖一样,摆脱那黏人的东西了么?
***
赵佑生又梦到了死亡时的场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是自杀。为了摆脱可悲的孤独。
谁承想,自杀却让他的孤独更加可悲。
感受到生命同血液一起无从逆转地流逝,身体发冷,冷,好冷……这就已经足够成为梦魇的素材,令人千百次地痛哭忏悔了。他开始害怕睡觉。他变得很可以理解那些不敢第二次自杀的人。他后来时常想起那个不知真假的实验:蒙眼的囚犯误以为自己的手腕被割开、即将失血而亡……实则伤口早已凝固,然而囚犯却在水滴声中被吓死了。
但更为恐怖的是死后。死后。谁能没想过死后?他爸死的时候他读他死前给他买的《哈姆雷特》:“死了,睡着了,什么都完了。”读加缪:“但是我对自己有把握,对一切有把握,对我的生命和即将到来的死亡有把握,比他有把握得多。”读周国平:“父母不在了,他的来路就变得模糊,他的去路反而敞开了。”
那时他还热衷于在所有文字里研究“死”,那时他还对死亡怀有一种悲愤的痴迷。但等到他身边的人都死光了,他便什么也不读了。那时他二十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