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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道:“打秋风的喽。”
另一个道:“长见识的,你们没看见她娘,穿戴像只花孔雀,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张少卿和李侍郎夫人看。”
一个问:“看什么?”
另个答:“看两位夫人身上的衣裳,头上的发钗,嘴角的胭脂,记下了明日好也学一学,我们听了那么多出《东施效颦》,今日见到活的了。”
小丫头们笑得前仰后合,不时看向秋桃,就像小狗吠完回头跟主人邀功一般——秋老大,看,我们给你出气了!
晏然用手拦住想要生扑对方的绮云,大声道:“她们说的话都记住了吗?回去禀给沈伯母。”
绮云喘着大气,“嗯,都记下了,这个蓝裙子,长得像黔驴的话最多,其次是那个长得像秃鹫的,也对咱家奶奶不敬,她们说的话,我全记下了,一会一个字不落的报给沈夫人。”
小丫头以为她们明目张胆的挑衅,能换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吵架,就算被沈家主子们发现,也有好一顿掰扯,没想到这俩人一声不吭,只想着告状玩阴的,立刻后悔自己莽撞失言。
这些身高刚及晏然肩膀的毛丫头,仗着自己人多,又在沈家地盘上,加上方才表演有功,得了沈夫人夸赞,又个个自诩伶牙俐齿,一定能在晏然这讨得一些嘴上便宜,可眼下看,这个晏家二小姐不但身骨有劲,而且心眼子比她们多,立刻脸上就有了怂意。
晏然横了一眼众人,见她们怯了,高昂声音道:“我倒是一会要问问沈伯母,家里女婢就是这么非议客人的?沈伯父身居高位,可我也从没见他仗势欺人,把人分三六九等,怎么你们倒有了这毛病?你们自诩听过很多书,唱过很多戏,不知道什么叫‘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吗?不知道我朝朱天子是如何得天下的吗?不知道开国十大将军是什么出身吗?”
秋桃听她拔高了话题高度,又口口声声不提好脾气的沈山,而是提一向看她不顺眼的夫人和老爷,自知不好,忙软下面皮,强笑道:“姐姐误会了,这些小丫头都口无遮拦惯了,并无恶意,我在跟姐姐道歉,”说罢,她侧身深施一礼,阴阴笑道:“其实我拦住姐姐,是想跟姐姐表明心意,我们不是敌人。”
晏然彻底被秋桃搞懵了,“你什么意思?我从没把你当敌人,当然也谈不上挚友,你我统共见面不过五、七次,你是脑补了多少故事?幻听、幻视、幻想可是失心疯的症状。”
“其实,我是想说,我看出沈大人对你有情义,”秋桃语气中没了刚刚的嚣张气焰,低着头,红这脸,一幅人见犹怜的楚楚模样。
晏然不吃她这套,郑重声明:“晏沈两家是通家之谊,我和沈大人从小相识,自是比旁人熟络一些,但也不是你口中的情意。”
“姐姐不用这么快否认,沈大人自回了金陵,三天两头,没事就往贵府跑,我进沈家三年,还从未见他去那家拜访这么勤。”
晏然还想解释,秋桃抢先道:“其实,沈大人对姐姐有情,也没什么,以咱俩的身份,都做不了沈大人的正妻,以后不过都是妾的命,既然如此,我们姐妹俩不如早早的和睦相处,何必先闹内讧呢?”
“莫名其妙,谁要做妾?你喝多了吧!”晏然提高音量,对她无礼言辞感到忍无可忍。
绮云亦怒道:“我看你醉的不轻!”她指着秋桃等人,气得声音发颤,“我们晏家是正经门户,家里女儿都只做正头娘子, 你们怎会认为我家小姐会给沈家做妾?你们方才是哪里讨了假酒吃,现下跟我家小姐胡言乱语!”
一番话下来,对面那几个没心眼儿的小丫头,面面相觑,真的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搞错了。
晏然则屏息静听,不只是眼前,身后几米远处,也藏着人看笑话,她没回头确认,而是拽着浑身发抖的绮云,头也不回地冲出园子。
俩人脚步飞快,但仍可听见后面人的咆哮。
“以你的家世和名声,能做妾室,已经是祖上烧香,你还傲气什么,你若肯帮我,我一定也帮你!”秋桃声音中有些气急败坏,她没想与晏然结仇,可现在看来,好像事与愿违。
跟随她的小丫头见晏然走远,都回归原位站着,安慰秋桃道:“这晏二小姐,有什么好,年纪又大,骨头又硬,不识音律,一脸查梨相
卑谄的脸相。挑担卖查梨的生意人善于花言巧语,因以为喻。
,想必沈大人对她,正如她刚所说,只是自小长大,熟稔而已。”
秋桃不想把她知道的告诉这些不懂事的孩子,沈山看晏然的眼神与看她的不同......
绮云扶着晏然,俩人穿过熏风堂,过了赏月亭,一路上鸟语花香,温风拂面,晏然无心赏玩,不过心情略微平复些罢了,“这个秋桃疯了,以后看她来,提醒我,我可不想跟她沾上关系,我要离她百步远。”
“嗯嗯,我看她也是疯了!要不要告诉沈夫人?”绮云气尤未消,扶着胸口问。
晏然沉默了一会,揉着略微发痒的唇角,轻声道:“我们只要躲着她就好,沈府的事,我们少参与。”
晏然心想:她只是与沈山走的稍微近了些,就惹来一众愤懑,若真如父亲期待,她嫁到沈家,日后不但帮衬不了沈山,还要平添很多嫉恨和笑话。
如果沈山娶的是皇亲国戚,那些世家娘子们顶多说一句,家世比不过,也没何怨恨的,要怨只能怨父兄不争气,可若沈山娶了她这个籍籍无名的女娘,谁人会甘心?谁人不会想法子踩上一脚?
哎,还是小时候好,那时晏家鼎盛,沈家还未大富大贵,两家人和睦相处,今日你来看看我,明日我去你家转一转,说话不用遮拦,也不用担心谁会连累了谁,谁对谁有什么企图?
话说沈山过来寻晏然,先是见到一个叫夏橘的小丫头,说刚看到秋桃和晏二小姐在此说话,貌似不太愉快,秋桃姐姐还摔在地上。
第140章 140春桃、夏桃、冬桃,无处可逃。
沈山急匆匆就往夏橘指的方向走,没见到晏然,迎头碰到逛园子消食的三表嫂和表妹郑翘儿。
沈山寻人心切,见了礼后便欲走。
翘儿芳龄十六,生得十分水秀,刚与许察院订了亲,见沈山行色匆匆,噗嗤一笑,“哥哥是要去找哪位?”
沈山听出其意,驻足含笑道:“你可看见晏家二小姐?”
年轻表嫂与翘儿表妹互视一笑,齐声道:“我们不知道晏二小姐是哪个?不过刚刚在前面,看到唱曲的秋桃等人,围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小娘子不依不饶。”
沈山想起刚刚夏橘说秋桃摔倒,夏橘向来是个无风道有,说猫是狗的主儿,遂忙向二位求证:“可有人动手?”他倒不是担心秋桃吃亏,而是怕晏然动手,就说明晏然一定特别生气。
一般生气和特别生气,他准备的应对方案是不一样的。
三表嫂一脸诧异,“那倒没有,我只瞧见她们拌嘴,秋桃说你与她有情,你要纳她为妾,”说罢,她用扇子遮面偷笑,为了晚上能把这个趣事完完整整地说与相公听,她特意向沈山求证,“你说的晏家二小姐,就是鼎香楼的女掌柜,之前嫁给城南吴家,后来相公死了的那个吧?”
沈山先是轻吁一口气,然后讪讪一笑,表示默认。
翘儿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她跺着脚补充道:“原来是商户女娘,怪不得恁般能沉住气,果然是抛头露面的市井女娘,与我们这等深居简出的闺阁女儿不同,受了委屈吃了亏,还能笑着受纳,若是换了我,非叫人撕了那张狂丫头的皮不可!”
沈山咬着嘴角,脸色比地上的青砖还黑。
翘儿自顾自说,侧头思忖片刻后,严肃地看向沈山,“早就听说你和府里一个乐伎有情,我还不信,没想到还真是的,你也太纵那女子,虽说晏家也不入流,可好歹是今日府上贵客,怎能还让一个贱婢欺负上了头,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