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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吧,咱们娘俩很少谈心,今日叫你过来就是闲聊几句,”王氏语气漫不经心,好似要说些不关痛痒之事。
晏然乖乖搬来一张杌子放在炕尾,坐下心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来,坐到娘身边,”王氏见晏然坐的疏远, 心里有些不痛快。
晏然堆笑婉拒,“我坐这儿挺好,刚从外面进来,身上凉气重。”
她笑嘻嘻的把小杌子又向后蹭了两寸,心下合计,若一会一言不合,你掐我怎么办?还是离你远点坐,安全!
况且,她实在不适应与王氏有过多身体接触,或许小时候,缺少母爱缘故吧,她做不到像姐姐那般,在母亲怀里撒娇。
王氏无可奈何瞥了一眼二女儿,心里有些失落,很快又蔼然道:“你长姐到了议婚的年纪,她的婚事,你祖父已经在张罗了,等你长姐的婚事定了,就该是你了,到时母亲帮你物色一个好人家,这女子的婚姻是大事,马虎不得,凑合不得。”
原来是说婚事啊,这个话题随便说,我还以为我又闯了什么祸呢?晏然大大松了一口气,同时舒展身体,两只小脚不由自主的开始翘动。
“你与温尚书家的孙子,那个叫温廷言的公子,很熟吗?”王氏紧盯着晏然,自以为不漏声色。
“一般熟,见过几次面而已。”晏然眼神坚定,丝毫没有躲闪问询之意。
王氏欠身,将身后鸳鸯靠枕正了正位置,心下思量:跟这孩子说话,还是不要绕弯子,东扯西拽那套,我现在已经不是她的对手,这孩子性子倔犟,还巧言令色。
想到此,王氏开口道:“然儿,娘是想跟你说,温家是金陵城炙手可热的人家,听说祖上还是封袭三世的列侯,这样的人家,咱晏家高攀不上,以后温公子的娘子也一定会从侯门相府里挑选,虽说现在金陵很多商贾之家,都喜欢把自己姑娘嫁给官宦子弟,可那些都是没落的官宦,仕途畅旺的人家,才瞧不上商贾的女儿呢。”
“娘说的对,然后呢?”晏然忽闪着大眼睛,心里却不服气,你可以高攀,我就不能高嫁,终究你还是瞧不上我!
“你看隔壁隋家,论实力比咱家强,可隋静的婚事,你隋伯父都张罗两年了,也没个影儿,他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有名望,但财银短缺的,想找商贾人家联姻,解决自家经济问题;有名望,不缺银子的,与商贾人家联姻,图什么呢?”
就非要图点什么吗?晏然颔首,脚丫子也不晃了,她从未对温廷言有过非分之想,可现在她认为可以想一想了......
王氏见晏然表情平静,心下轻松了许多,暗忖:或许是自己多虑了,这孩子还小,又男孩子气,或许只是把温公子当作一个朋友吧!
“母亲说的对。”晏然狠狠点了点头。
王氏道:“母亲希望你能和他保持距离,不要动了其它心思。”
“我跟温公子只是见过几次面,认识而已罢了,”晏然有些不耐烦,颔首不想多说话。
“你当他只是认识,我看他未必如此,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我看那孩子心思单纯,考虑问题不甚周详,若是…….若是他出生在普通人家,母亲也愿意你和他结成良配,但他是温尚书的嫡孙,我们垫起脚也够不上的,就算勉强结合,以后麻烦事情也断不了。”
“温公子又不傻,哼,”自己的母亲都瞧不上,凭什么那么好的公子会看上我?不过,我若真和温廷言成了婚,这些人会不会吓傻眼?想及此,晏然脑海里浮现温廷言那张俊俏的脸,眉眼含情,又对她有求必应,这人做夫婿,还真不错。
晏然虽这么想,脸色缺没显露出半分得意之色,而是抿着嘴,佯做愁思状。
王氏见晏然没这个想法,心中大石终于放下,可还是怕节外生枝,故补充道:“我知道你是聪明的孩子。”
“得了吧!”晏然心道。
“你看咱家那些穷亲戚,看见咱们都跟狗看见骨头似的,恨不得扒掉咱家两层皮,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要是你做了尚书府的少奶奶,你二伯三姑可不会顾及脸面,她们不扒了温家几层皮,绝不罢休,到时候你夹在中间怎么办?”
晏然心里不服气,道:“若像母亲所说,我以后就只能嫁给和我们家一般或者不如我们家的喽?”
“自古成婚,讲究个门当户对,你若想婚后安稳,就只能如此。”王氏说的语重心长,她实在是害怕眼前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日后真招惹了些惹不起的大户人家,给家里平添祸事。
“咱家那些虎狼亲戚,我本就看不惯,如果有一天真高嫁到大户人家里,我跟他们断了来往就是了,他们还能奈我何?难不成,我要因为他们这些不想干的人,悔我一生幸福?”
“跟你连着血脉的亲戚,岂是你说断就断的,这些人都是你命里的人,甩也甩不掉,撵也撵不走,你这孩子实在太倔强,不碰南墙不回头!”王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屋外的晨光透过窗棱格子照了进来,晏然低下头,不再做声,虽然不认同母亲说的这些话,但是她知道母亲今天这番话是为她着想的。
“我今天的态度已经摆在这了,以后你少与温家公子来往,如果发现,我就告知你父亲,打折你的腿。”
说话间,晏晴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枝梅花,见晏然坐在杌子上,一脸玩世不恭的样子,知道她这是又挨训了,别人家女儿挨父母训斥,都是一脸愁容,哭哭啼啼,晏然相反,王氏越是骂她,她越是像牛一样昂着头。
晏晴跟母亲见了礼,走到窗前案几,道:“母亲,我看这梅花开的正好,给你插到瓶子里吧!这屋子里时常换个花,才显生机,”说着,拿起案头的青花的小瓶,将梅花插进去,又从水盂中取了一些水,倒进去,最后她细心摆弄枝叶,直到满意为止。
王氏见晏晴如此乖巧懂事,心里说不出的满意,旋即摆摆手,叫晏晴坐到炕沿上,温柔道:“我跟你妹妹说会话,她呀,死犟,有什么事也不愿意跟我说,你可不要跟她学,等你出了嫁,咱娘俩这么亲密说话的日子就不多了。”
晏晴脱掉棉靴,挨着王氏躺下,把脚塞到狐狸裘毯下,撒娇道:“我是有什么话都跟母亲说的,有好的事儿啊,我要跟母亲一起分享,一起乐乐;有坏的事儿啊,也只有母亲能安慰我,要是有拿不定主意的事,更是少不了母亲帮我出主意。”
王氏被晏晴哄的满脸笑容。
晏然心里醋叽叽的,起身想走,突然想起刚才在游廊看见父亲那一幕,旋即说道:“然儿也有一件事要跟母亲说,刚才我在游廊里看见父亲拿了一幅画出去。”
王氏摸着晏晴的手,笑道:“你妹妹跟我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打你父亲的小报告。”
晏然扭过头,看向火炉,心里郁闷,把刚才想提醒母亲盘点库房的话,咽了回去,心下想:这个家终究是你的,你愿意怎么管就怎么管吧,我早晚都是要嫁出去的。
三人沉默间,进来一个小丫鬟,给母女三人倒上茶水,又端来四盒果盘放在炕几上,随后又检查一遍地上暖炉的炭火,方唯唯的退身出去。
母女三人喝着热茶,又闲聊了一会,这次基本上是晏晴和王氏在说话,晏然坐在杌子上只是喝着茶,吃着果子。
过了好一会,王氏聊困了,要睡觉休息,晏晴拽着晏然告辞。出了门,晏晴道:“你又做了什么事,惹母亲生气?”
“我哪有,”晏然辩解道,随即又说:“我虽然不知道我是怎么生出来的,但是我知道我是怎么死的,”
晏晴笑道:“你说,你是怎么死的?”
晏然伴着鬼脸道:“我是冤死的,”
“净胡说,你若说旁人是冤死的,我信,若说是你,我可不信。”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