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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跃正提灯,指挥府里木工在修缮被撞断的车辕,车盖铺的锦绸乌糟糟都是污渍,就连边边角角,都有被火燎过的痕迹。
“怎麽回事?”薛慎拧眉。
修缮的几人里看看我,我看看你,被他疾言厉色吓得不敢说话,曹跃靠近两步,解释道:“午后大娘子按着往常习惯,去几家铺子查账,路上被围了……那些人说是,”他有几分犹豫,“说是朱雀门死了那人的亲人,要让薛家人血债血偿,以命抵命。”
“还有的想放火,幸好陈校尉带人及时赶到,把那些人通通押送到京兆府大牢去,大娘子当时受了点惊吓,但人平平安安的,将军放心。”
“没去南衙告诉我?”
陈俊英接到的命令是今日保护俞知光,他脑瓜子愣直,不知道找人来传话,不应当连曹跃也不说。
曹跃心里打鼓:“是大娘子说这两日将军忙碌,既平安就不必禀告,一切等将军回府了再说。”
薛慎看了他一眼,往内院大步迈去。
曹跃叹了口气,继续盯着木工把破破烂烂的马车拆了,留下能用的部分,坏掉的部分再替换。
主院寝屋亮着灯。
薄纱灯罩朦朦胧胧,透出柔光,在糊窗纸上映出一道娉婷轮廓,俞知光还未睡。
薛慎推门进去,女郎手一缩,宽大的袖子藏在背后,清淩淩的圆杏眼对上他,有几分慌张地轻眨。
俞知光没料到薛慎这麽快回来。
陈俊英来护卫她时,说薛慎忙得很,今夜没準还要宿在南衙,她才悄悄把东西都摊出来了,差一点点就好了。可薛慎一言不发,三两步过来就捉她的手。
“薛慎,你干嘛……快放开我呀。”
俞知光往后躲了一下,被薛慎扶着左臂,按在拔步床前,她趁机把东西丢到背后,手臂被他拉出来。
袖口捋起,手臂莹白无暇,在灯下柔光若腻。
男人看完左臂,又去看右臂,下一瞬,直接挑开她腰间系带,将衣襟剥开,去抚摸她肩头和后背。
手指的茧抚出她一阵战栗:“做什麽呀?”
这般急躁,氛围又不是在求欢。
薛慎吐出一口浊气,“当真没受伤?那你鬼鬼祟祟一见我就躲,是躲什麽?”
“当然没有受伤,”俞知光愣了,小声嘀咕:“我是没想到你这麽快回来。”她挪了挪,露出被藏在身后的香囊,束绳口还没绑好,洒出了绿色碎屑。
薛慎拿起来搓了搓,闻到菖蒲和艾草的气味。
不知不觉,都快到浴兰节了。妻子给郎君準备有菖蒲、艾草碎叶的香囊,以驱除晦气,祈求康健平安,是本地习俗之一。
“这有什麽好躲的?”
“没绣好,我犹豫要不要给你。”
俞知光洩气,报複似掐他腿上的肉,发现掐不起多少,都是紧实精瘦的肌肉。薛慎放松了身体,随着她继续去,手翻过香囊正面,望见绣着的一只动物。
有几分眼熟,像是金吾卫服上的豸,传说中能够能明辨是非的神兽,只是……圆润了不止一星半点,身子滚圆,快赶上皇宫鲤鱼池里吃得最胖的锦鲤。
薛慎笑,这会儿结结实实被她掐了一下。
“我光想着陛下大婚后,是不是就能松一口气,没想来快到浴兰节,临急临忙做的……”俞知光看他含笑的狭长眼眸,伸出手,“你给回我。”
“哪有送了再收回的理。”薛慎手伸远到她够不着的地方,又一下子将香囊揣入怀里。
仲夏阳光炽热,裙裳都换成薄的了。
送他香囊的女郎云鬟蓬松,衣襟散乱,掩不住那一身曼妙春光,但他生不出绮念,只觉心尖发软。
中午给他送食盒,下午马车差点被烧。
人镇定了一番,居然还有心思急急忙忙绣香囊。
薛慎搂过她,下颔蹭了蹭她毛茸茸的发顶。
“吓着了?”
“有一点,不过俊英他们立刻就过来,把我围在里头,其实,我连那些人什麽模样都没看清楚。”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朱雀门。”
俞知光一静。
薛慎声音低下去:“本不想让你看见。”
“傻呀。”俞知光回抱他,拍了拍他肩,“武将不就是打打杀杀的吗?看见了才好,我要看见的。”
“我喜欢的郎君是武将。”
“我不能只喜欢那些威风凛凛的光鲜。”
生杀予夺之下,他在取舍间挣扎的幽微心绪。
她都想了解,想看见。
第 51 章
卯时二刻, 天边才露蟹壳青,叶聿铮就醒了。
他坐起身,屏风外就有机警的小内侍来侍奉, 端上洗漱的香茶、洁齿粉、毛巾、细刷。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