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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造族谱在后世很普遍,重新编撰是为了找个显赫祖上,唐朝李家就做过这事。
唐高祖李渊认老子为祖宗,后唐高宗李治追封老子为“太上玄元皇帝”,武则天又册封老子母为“先天太后”。唐玄宗李隆基又为老子上尊号“大圣祖高上金阙天皇大帝”,亲手为五千言《道德经》作注。
但在秦朝,风气还没有那么开放。虽然重写一本族谱这种事在操作上没什么难度,但不会被承认正统性。
后人如果能重造族谱,就等于拥有对先祖删名,减名的权力。这是对先祖的亵渎,是大不敬。
但这不是族谱永远不能更换,岁月悠久导致族谱破损字迹模糊,族谱是可以誊写的。
需要族长召德高望重的族中前辈,在祖宗牌位前一个字一个字誊写。族中德高望重者检查其是否有错,不可错漏增改一字。
[粮食就能换?如此简单,成蟜还用族谱威胁陛下?王,族长两分,秦国从未有之,嬴氏一族从未有之。逼得王说出再造族谱这等轻祖之语,子楚这做的就不是人事。]
听到粮食能换政策,自觉保住族谱一名之地的渭阳君松口气,还有心思吐槽。
“需要几多粮食,可要陛下推行此策?千石?万石?”
“能让关中黔首食二十年的粮食。”
“……”
嬴傒觉得,族谱传了这么多年,也是该重新誊写一回了。由王重新誊写,想必历代先君也不会怪罪。
…………
咸阳狱。
甘罗被李斯亲手释放。
脸色阴沉的甘罗对左丞相李斯一点表面工程都懒得做,自李斯身边快步走过,全程和李斯没有任何交流。
临近出廷尉府,年岁不高,曾和李斯同为吕不韦门客,与李斯早就相识的青年等着大秦左丞相跟上脚步。
“荀子门下高徒,大秦帝国左丞相,为何这么喜欢给他人当犬?”
其不以正眼示人,侧目冷凝李斯。
“当年若无西方,你早便死了,你报恩方式便是送西方去死。最师荀子教了你学问,却没教你做人乎?”
李斯面部表情不动,喉间发出“呵呵”二字,这便算是笑过了,转身离去。
第305章 嬴子
咸阳狱地下二层不见天日,照明只有靠烛火掩映。
久违的清风吹拂在甘罗身上,带走其居于地下的晦气,带走其身在咸阳狱的过去,带走其长久坚持的执念。
他伸手遮了一下眼睛,上午不甚明亮的天光对于他而言却有些过于明亮,亮的让他有些看不清前面的路。
李斯的嘲笑让他脸色更加阴沉,遮挡天光的手掌绷的紧紧,也遮住了那张不甘的面孔。
“秦剑在其手,除了陛下,无人能阻止他。”
甘罗低声自语,脚步加快,向着廷尉府外行去,每一个脚印都踩得异常用力。
他跑出了廷尉府,便嗅到了不甚浓郁的血腥气,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虽然其一直身在咸阳狱,但是有一个时常与其说外界情形的哥,他知道廷尉府门前的血腥屠杀。
从秦穆公时期就存在的孟,西,白三大古老世家一朝灭门。就在这里,在这个象征着秦国最高审判的廷尉府门前,死在了秦律下。
三大世家在秦国最上位的世家,仅比甘家差之一线。在甘罗没有统合咸阳众多世家时,连世家领袖甘家的底蕴也比不过三大世家。
如此强大,撑过了十数代秦君的三大世家就此除名,直到现在甘罗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他站定了片刻,脸上的不甘淡化了一些。
“上卿,吾等已恭候多时。”
“哈哈哈,恭喜上卿平反,请随入宴。”
“热水已备好,香薰已点燃,上卿这边请。”
“……”
廷尉府门前停了数十辆马车,牛车,它们的主人在车厢中撩开了一丝窗布,一直看着廷尉府大门。
当看到甘罗穿着囚服从中行出时,所有人都下了车,脸上带着笑,向着他们的世家领袖迎了上去。
他们脚踩着三大世家鲜血染黑的青石砖,在淡淡血腥气中轻轻微笑,开怀大笑,说着恭喜,贺喜,真是好生欢喜。
纲成君蔡泽也在其中,老人因为身体年龄原因挤不到甘罗身边,便在人群靠后处诚挚微笑,说着和身边世家家主一般的恭维话。
犹如皎月为群星所拱的甘罗,心中并没有产生喜悦之情,脸上也没有脱离险境的笑容。
孟,西,白三大世家被灭满门,一众世家家主在三大世家灭门之地谈笑风生,这只有一种可能,此事尘埃落定已出结果。
只有这些世家家主脱离危险,他们才能笑的如此自然,恭维的话语才能说的流利,大多数人在生死未卜时的状态都不会好。
甘罗被一众世家家主簇拥着,前行不依靠自己双腿,而完全是一众世家家主的力量。他压下心绪,嘴角勾上一抹高贵的微笑。
“那竖子受了何等处罚?”
左眉上有一颗显著黑痣的中年家主脸上挂着遗憾,恨声道:
“陛下不公,仅是监禁其人,那竖子得陛下庇佑,当真是好命!”
[无知!能监禁那竖子,此已是天大喜讯!]
心情好起来的甘罗昂起了头,看着远处那些看到马车,牛车汇集此处。便绕远路而行,穿着多有补丁黑麻布衣的咸阳民众。
一个身材肥胖,走路喘息跟在甘罗身边的上等世家家主察觉到甘罗心情变好,笑着道:
“想是上卿走的急,没注意二层牢狱,那竖子就被陛下囚禁在咸阳狱。”
临近马车的甘罗脚步一顿,由世家家主形成的队伍脚步却顿不下来,人群惯性将甘罗送上了马车。
“没有必杀的把握,我不敢忤逆他的意志,可这天下谁能杀得了他……万事休矣。”
甘罗低着头,将面目埋在双手中,高贵组成的脊梁不再笔直。刚从咸阳狱中出来的他比谁都清楚,嬴成蟜不在咸阳狱。
数十辆载着咸阳大半世家家主们的马车,牛车在驰道上行进。车中的甘罗并不关心这支世家车队去往哪里,咸阳城只有一条驰道。
十一月三日。
长安君嬴成蟜被罢相邦,国尉两职,在天下各地都没有名气的姜商初入朝堂,便一步登天,为始皇帝拜为相邦。
李斯被罢廷尉一职,任廷尉正时间比李斯做廷尉时间还长的张图,继任李斯廷尉一职,位列九卿之一。
在秦功勋卓著的老将王齮晚节不保,因聚众谋反而被处死。廷尉府入其府邸抄家,得六金五十七钱。老将无子嗣,家中无仆人,宅邸被查封回归国有。
国尉府一众属员休沐后无人归家,不约而同的来到被查封,原属于王齮的宅邸面前。他们清理了地面上的鸟屎粪便,用罗网捉住了七只小雀。
一个半数白发,在国尉府当值,年俸八百石的老人突然情绪崩溃,一屁股坐在鸟屎上大声哭嚎。
“王公!阔是个孬种,鸟人,阔对不住你啊!阔该随王公一起去的啊……呜呜呜!”
叫阔的老人刚喊了两句,便被身旁几位年岁不比其小的同僚紧紧捂住嘴巴。
周围巡逻的城防军听到声响,看到骚乱,犹豫了一下便照着原来巡逻路线行走,走了四步还是转身行了过来。
在一众国尉府府员不善,慌乱的目光下。城防军递上未过门细君亲手缝制,其最为珍视的白色手帕给不断挣扎无声痛哭的老人。
“你这小娃知道王公?”
双手捂住阔嘴,忍着老友用力咬手痛苦也不撒手的老人问道。
“知道。”
城防军答道。
老人悲凉的心中有一丝喜色升起,但还没等这丝喜色散开。
“小子自小便闻武城侯大名。”
喜色,转变成更浓郁的悲凉。
“你不认识王公,何以徇私?”
城防军拿着手帕为痛哭的阔擦着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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