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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场有史以来中国最大的变革中,在这个百家争鸣就要分出胜负的收官场。站在人民最高点的每个人都在试图用自己的信念,思想,决定着发迹于长江,黄河流域的炎黄子孙发展道路。
吕不韦选择的是杂家,兼儒墨,合名法,将诸子百家取其精华,去其槽粕用以治国。管他黑猫白猫,能抓到耗子的就是好猫。
始皇帝选择的是法家,是秩序,是奴役,是疲弱天下子民以养国。
始皇帝知道吕不韦的意思,知道吕不韦觉得秦律严苛,施行天下会让各地民众对秦国抵触连连,会反声四起。
王目下移,看着需要他人搀扶才能站稳,化名姜商的吕不韦。
[那个竖子也是这么想的,但朕不这么想,秦律早就当实行。他做他的事,朕做朕的事。秦以法家夺天下,法家方为秦之本。]
抬手,虚压。
拍马屁拍个没完的群臣立刻噤声。
吕不韦的难题,在始皇帝面前抬手可解。
始皇帝不怕秦律严苛以致各地生乱,他有足以镇压的军队。秦国刚实行商君之法的时候也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动荡,是靠着商鞅铁血手腕硬杀出来的。
始皇帝不怕流血,不怕杀人。秦国变法,乃夺天下,这证明此路是正确的,那便天下变法。无论这个过程有多少艰难,多少险阻,始皇帝都要走下去。因为始皇帝确定,秦律是正确的,是秦国该走的路。
“诏令发于相邦府,旦日发行天下。不从诏令者,民受徒刑,有爵者斩。”
群臣心中一凛,知道这是始皇帝的告诫。告诫他们不要在秦律施行中做什么小动作,告诫他们专心为其做事,不然就去死罢。
言毕,转身先行。
王走,朝会结束。
群臣久久不敢妄动。
一人意愿,便是帝国意愿。
一令下达,天下莫敢不从。
没有了嬴成蟜插科打诨,掣肘下绊,再没有人能阻挡始皇帝的意志。
“博士周青臣,恭送陛下!”
博士周青臣五体投地,对着始皇帝离去的背影大礼参拜。
[谄媚嘴脸无耻至极,羞于此等人同朝!]
群臣心中大骂。
秦国君臣之间没有跪礼,更没有五体投地这种大礼。朝会散去也没有固定言语,安静等着始皇帝走了便是。
就像上朝的时候也没有流程,始皇帝开口说话那就是朝会开始。上朝前三呼万岁那是汉武帝弄出来的,不喜繁文缛节的秦朝没这码子事。
“恭送陛下。”
左丞相李斯起身高声说道。
“恭送陛下。”
右丞相王绾稍一犹豫,慢了李斯一拍,也是起身言说。
“恭送陛下。”
“恭送陛下。”
“恭送陛下。”
“……”
一个又一个群臣扭捏着,别扭着,站起来高声喊着。
自今日之后,每次朝会过后,始皇帝离席之时,群臣自觉起身,齐声高呼“恭送陛下”四字。
暗红色的丹墀,和以黑色调为主色调的咸阳殿,再次见证了朝堂上的一小步,天下的一大步。
改分封为郡县,创大一统帝国,始皇帝做的事也是前无古人,也是为群臣反对,和亲弟嬴成蟜做的事很是相像。
两兄弟做事在群臣眼中的区别,就是群臣清楚始皇帝做事是为了集君权,是为了君王利益而行事。而嬴成蟜做事,他们完全看不出逻辑,看不到嬴成蟜能从中谋取什么利益。
两兄弟被群臣区别对待,则是身份的不同,是性格不同。
始皇帝是王,掌有生杀予夺大权。虽然不吝赏赐,但也不止一次展现了暴戾一面,故群臣对其敬畏有加。
嬴成蟜不是王,是和群臣一样身份的贵族,竖子之名传遍咸阳。没有几多人知晓嬴成蟜十年前曾杀了半个朝堂,无知则无畏。
高台下一直侍立的太医令夏无且,没有等来始皇帝对医家的诏令。这并没有出乎这位医家传人的意料,其本就对那夜嬴成蟜的承诺没报太大希望。
自古至今,不能为政治国,不能开疆扩土,只能救小家而不能救大家的医家地位,从来就没有高过。
能站在庙堂之上的夏无且,已经是历代医家地位最高的一位医者。就连创建医家的扁鹊也不过就是因治好晋国卿大夫赵简子,而被赐予蓬鹊山田四万亩食邑之地,为卿大夫门下。
在夏无且意料之外的,是其心中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失落感。虽然少,但是浓。
他已经制定如何缩短时间,教导出能够独当一面的医者。他真的很想看到医家发扬光大的那一天,真的很想天下人人有病可医。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身份高贵者有疾能治,身份低微者只能硬挺,挺不过则死。
有些话,没有听过那便算了。只要听过,就不可能不去想,不可能继续安于现状。
四十来岁,每日精心调理身体,但还是生出不少白发的医家传人在不炽烈的阳光下沐浴着光明踽踽行进。
[要不要寻陛下言说长安君之策,陛下不会同意的……]
为嬴氏一族所选出来的代表,上朝谏言始皇帝取消奴隶制,为始皇帝大伯父的渭阳君嬴傒在朝堂上没有言语。
一,是始皇帝威势,让这位按照礼法应该接任秦王的伯父有些打怵。嬴氏一族这些年对始皇帝什么样嬴傒心中有数,其可不认为始皇帝会对其毕恭毕敬。
二,是取消奴隶制这个谏言本身嬴傒就不赞成,这不是释放免费劳动力吗?若非某竖子挟族谱以令嬴氏一族,嬴傒才不来。这种违反朝堂所有人利益,包括始皇帝的谏言在朝会说出来肯定被全票反对,基本不可能被实行。为了死后入族谱,嬴傒只得选择成功率大一些的谏言方式,私下求见始皇帝。没有那些家中蓄养大量隶臣妾的贵族们,此事会好谈一点。
是以,渭阳君紧跟着始皇帝步伐而出,仗着其按照血缘关系是始皇帝亲伯父,迈着快步直着背很快便跟上始皇帝。
“拜见陛下。”
嬴傒在赵高,盖聂身前站定。
被两人挡在身后中间位置的始皇帝扳着盖聂的肩,没有从赵高,盖聂之间空隙穿过,而是自盖聂一侧绕过。
恭敬的赵高呼吸略微有所不稳,很快便恢复平常。
[那夜为公子师,终是招致陛下怀疑,陛下不信任我……]
盖聂不明白身旁舔狗为何有些微异样,也没心思搭理。脑袋不转,冷硬得和始皇帝道:
“陛下下次不要碰聂肩。若有强敌,陛下此举便是助敌。”
本来只是搭一下的始皇帝用力握着盖聂肩膀不放,冲看着某胆大妄为剑圣发呆的嬴傒点点头。
“伯父有事寻朕。”
嬴傒移开目光,见始皇帝不在意便也挡没看见,压下心中杂绪道:
“请陛下……废除隶臣妾。”
为了说服始皇帝,嬴傒连夜查阅了许多资料典籍,准备了许多腹稿。但当他站在这个权倾天下的侄子皇帝面前,他便知道,他白准备了。
那些连他都说服不了的理念,根本说服不了眼前的帝王。儒家的仁义,墨家的平等,都不能说服以帝国利益为重的始皇帝。
始皇帝想到昨夜书信中的威胁,额头青筋微隆。
[这定是那竖子所言!其不仅威胁朕,竟然还知会了伯父,以嬴氏一族压朕!]
“伯父不知,此事有弊无利乎?尔等都糊涂了不成?那竖子说什么便是什么?!”
顶着始皇帝的怒火,若非有着始皇帝伯父身份,知道自己不会死,嬴傒此刻绝不能站的如此轻松,其苦笑一声:
“吾又何尝不知?那族谱在那竖子手中,吾不得不来也,陛下……”
嬴傒看着始皇帝黑下去的脸色,话语迟疑,住嘴不言。
[陛下脸色怎么更差了……]
始皇帝咬牙切齿。
“那竖子想要取消隶臣妾,拿粮食来换!族谱威胁不到朕,朕为王,再造一本便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