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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咸阳街道上,一什国尉府府兵回了国尉府,只剩下驷马王车在道路上轱辘轱辘缓慢前行。
有满是后怕的声音自车厢内响起,传入小心翼翼驾驭马车的驭手耳中。
“嬴成蟜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死赵太后贴身侍女,你比赵太后贴身侍女如何?”
“……不如。”
“那你还敢去招惹他?”
“我以为老爷对其不满。”
“我是对那竖子不满,那又如何?若是没有这驷马王车,我断然不会来长安君府。若非那竖子在驷马王车前不敢妄动,伱我现在已是孤魂野鬼。”
“他连老爷都敢杀?”
“在赵太后心中,她的贴身侍女应比我尉缭重要多了。侍女被杀,赵太后都不能为其侍女报仇雪恨,我难道比赵太后还要厉害乎?”
驭手后知后觉打个冷颤,感觉身上冷得厉害。
夜风一吹,浑身冰凉,才知道自己已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在阎王殿转悠了一圈的驭手哆嗦着双手道:“那老爷为何还要执意来此?”
“陛下赐我驷马王车,被赵高如此高调地放在门口,这就是在逼我辞官。我之封地距咸阳如此之遥远,若不来此,天知道我能否活着回到会稽。”
车厢内,一声轻叹轻语悠悠消散,只在车厢内响起。
“陛下刻薄寡恩。”
一日后。
始皇帝赠送尉缭驷马王车,和尉缭坐着驷马王车在长安君府前怒斥嬴成蟜的事,就传遍了咸阳城。
御史中丞冯去疾宴请右丞相王绾,两人分宾主落座。
宴席上除了冯去疾外,还有做到大秦将军的冯去疾之子冯劫。
冯去疾,冯劫父子,同敬了王绾一樽酒。
王绾受之,回敬。
父子受之。
宴席正式开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冯去疾眼见王绾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放下酒樽一声轻叹。
“这几日朝堂变化之大,比几年还要大也。左相换了人,武城侯离去,现在连国尉也要辞官不做。”
王绾今日来此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是以冯去疾刚开了一个头,王绾不等冯去疾话掉地上,立刻接上。
“隗状能有此结局,已是陛下宽宏大量。陛下之心胸,唯有上古尧舜方能媲美。便是齐桓公,晋文公等霸主明君,遇到此事,也定会要了隗状性命。”
“至于王翦,其人深明明哲保身之道,此行也是求仁得仁。唯有尉缭,年事已高,志不在秦。他本就想去往封地,却非要弄成像是陛下逼迫一般。”
冯去疾看了一眼其子冯劫。
冯劫明白其父意思,高声嚷道:“右相说国尉语,小子不通也,可否给小子讲的明白一些。”
王绾脸上露出明显怒意。
“昨日散朝后,尉缭邀绾一起去章台宫劝谏陛下行二策。绾拒之,他便对绾甚是鄙夷,言说非一路人。其人一副忠肝义胆之相,内里却是蝇营狗苟之心。”
“隗状未死,让他知道陛下不会杀功臣,自此言行狂妄大胆。他进宫劝谏,成则得群臣信赖,权势加重。不成,则借机辞官回封地,纵情享乐。”
“他打的一本万利买卖,却要拖绾下水,真真不为人子!”
冯去疾听后,脸上神情比差点被摆了一道的王绾还要愤怒。
拍着大腿道:“这尉缭入秦以后,也不与我等来往做独行客。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理事,朝中全靠右相撑着。”
“如今想借一件事权势大过右相,还要拉右相站台,他是把右相当做竖子不成!”
“正如冯兄所言,这尉缭狡诈多端,才能写出狡诈的《尉缭子》一书。如今他如愿以偿辞官不做,还要乘着王车去长安君府拿道护身符。秦国上上下下,这势被他借遍了。”
冯去疾眼中神光一闪,对着王绾举起一樽酒,倾倒口中一饮而尽。
“右相咸阳城门如此维护长安君,对长安君态度转变甚大。看在这杯敬酒份上,可愿与我与犬子言说一二?”
王绾沉思片刻,也倒了一樽酒,对着冯去疾举起一饮而尽。
这便是回敬,回敬了酒,话就不言语了。
冯去疾有些失望。
“事涉颇多,绾确实不能言。”
“右相既有苦衷,去疾怎好相迫。”
冯去疾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明显冷淡不少。
王绾见状,知道今日若是不说些什么,这趟宴请是白来了。
自李斯取代隗状成为大秦左丞相后,冯去疾的支持,于他尤为重要。
“也罢,绾今日说与冯兄之言,出了这个门便不认了。”
冯去疾精神一振。
“王兄请说!”
“当今秦国,除陛下外,最适合接任王位之人不是太子,而是长安君!”
啪嗒~
将军冯劫手中筷子掉落在地,一脸懵逼。
就算长安君不是竖子,怎么有资格接任王位?
第169章 公子不可以身犯险
冯去疾不悦地看了冯劫一眼,转过头面对王绾面色如常。
“犬子失态,王兄勿怪。”
“哪的话,贤侄性情鲁直。我等不为武将世家,贤侄能当上将军,冯兄不知令多少同僚艳羡。”
在军功至上的大秦,文臣不管做多少事,也不及武将地位高。
“绾叔缪赞,劫谢绾叔提点之恩,先干为敬!”
冯劫言说之时,手上动作也没闲着,一边说一边自斟。
等到这句话说完,酒也倒好了,冯劫双手端起酒樽对着王绾一拜,正要仰脖一饮而尽。
“胡闹!”
主座上的冯去疾发出一声断喝,勃然大怒,掷箸于地。
上半截为青铜,下半截为桃木的箸砸在青石砖上,发出好几声清脆的“叮铃”声响。
冯劫举着酒樽,有些茫然地扭头看着阿父,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你绾叔今日是来府上赴宴,宴席上所言尽是风花雪月。风月之事,对你这个将军有甚提点。”
王绾笑着练练点头。
“军武之事,绾一概不通也。”
冯劫举着酒樽,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脸上神色有些局促。
劫儿真是不开窍也。
冯去疾暗叹口气,板着脸道:“王兄没有指点你,伱作为晚辈,不该敬长辈一樽酒乎?”
冯劫立刻接道:“小子敬绾叔!”
话还没说完,手中一樽酒已经要倒入口中了。
冯劫生怕中间再出什么幺蛾子,语毕,酒亦入肚为安。
冯去疾神色这才好看不少,继续与王绾谈笑风生。
过了会,又叫了府上养着的伶优上来,表演节目。
伶优在场中舞动身姿,绸带请甩。
冯劫看着场中看了数十遍,早就已经看腻的节目,内心想着阿父和王绾真是虚伪。
说出来的话,还能再吃回去不成?
那个竖子凭什么继承王位,就算他真有本事,当年他屯留兵败,贪生怕死要陛下赎回,便不配为王!
脑中想着事,冯劫依稀间能听到其父和王绾仍在言语。
“听闻楼台换了新管事,王兄以为,去疾备一份薄礼相赠可也(我之前说了楼台管事坏话,得罪长安君,现在要不要去缓和一下关系)?”
“近日事物繁多,此事不急于一时(不用着急,再等等)。”
楼台管事算个什么物事,也配阿父备礼相赠?
冯劫又迷糊了。
两天后。
国尉尉缭的请辞奏章放到了始皇帝桌案上,始皇帝大笔一挥,亲题了个“可”字。
做了秦国近八年的国尉的尉缭,卸下了国尉之职,去往其封地——楚地会稽郡。
三日后。
驷马王车拉着国尉尉缭,自驰道上常速奔行。
文武百官不论之前作何感想,今日都来为这位前国尉送行。
此等声势,就是隗状,王翦离咸阳时,也不及此刻。
从武职而行文事者,大秦朝堂上下,唯有尉缭一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