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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死伤两百万,白起一人杀一半。
纵横张仪骗天下,王翦王贲灭六国。
这里面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民”字。
所以,秦朝主流思想是:
民不是取天下的关键,而是维持君主贵族豪奢生活的苦力。
到了今日,除关中外,天下百姓依然不以秦人自居。
秦无民心,却有天下。
这种现状,谁能说民心民意很重要?
虽然孟子早早就喊出了“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口号,但这句话并没有得到广泛认同。
除了儒家传统门生,诸子百家都当这句话是儒家孟子的荒唐之言。
就像那个梦见蝴蝶,醒来分不清是梦蝴蝶,还是蝴蝶梦的道家庄子。
哪一家还不出一两个有名狂人?
在群臣对李斯策略没有发表意见时,嬴成蟜指出民心二字,可以,这是一种见解。
但在群臣全部都同意李斯策略这个情形下,再说民心民意就没有意义,站不住脚。
民心民意,远远不能和维护各地稳定相比,这是公论。
嬴成蟜想打破公论,这很难,难如上青天,他无法用实例来告知群臣,民的重要性。
以民为本,以儒治国的鲁国早被灭了,现在的秦国是以法治国。
而不举实例说理论,这对那群儒生还管用,在秦国朝堂上不行。
老秦人不饶舌,理论有个屁用。
张仪刚入秦那会秦国文武皆冷目以对,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这个只会耍嘴皮子的凭什么能当相邦,王上昏聩。
等到张仪以秦齐连横破五国合纵,秦国上下全都要心悦诚服地叫声相邦。
秦国是实干派,务实,不玩虚的。
眼下局面,除了始皇帝能压着群臣头颅以力服人,基本谁都破不了,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始皇帝了。
要想以理服人让群臣信服,把纵横侯顿弱请回来都做不到,嬴成蟜更不行。
章台殿嬴成蟜和始皇帝论道,已经深刻知悉了时代局限性,靠他一个人改变不了。
没有能压制群臣的力。
没有能说通群臣的理。
想要破局,正常人做不到。
但嬴成蟜可以,他是竖子。
哐当~
面前桌案旋转,跳跃,直飞高空三丈,然后自由落地重重砸在地砖上。
四个桌案腿磕掉一个,残缺地歪愣在地上。
在咸阳殿上,这已经是嬴成蟜不知道第多少次掀翻桌案了。
“没有理由,就是不如何!”
正在等待嬴成蟜给出独到见解的群臣呆愣。
这表现,这不还是那个竖子,这叫什么事!
始皇帝瞄了嬴成蟜一眼,打了个呵欠。
“朕乏了,退朝。”
群臣懵逼。
陛下这就退朝了?
今天朝会一个政策都没有实行?
要不是太后逼迫,陛下定下太子之位,今日这朝会开的没什么意义。
李斯提出来的收铜铁,迁贵族这两项政策,明显是陛下开小会探讨出来的。
形势一片大好,为什么突然就不实行了。
群臣探究的目光偏移到头排的嬴成蟜身上。
该不会,是因为长安君反对罢……
随着始皇帝离去,众人依次退场。
出了咸阳殿,朝堂四个秦臣面带笑容得向嬴成蟜行来,隔着十米就高呼:
“今日我四人家中小聚,席有美妾,案有美酒,长安君可要……哎长安君!”
四人还没走三米,嬴成蟜脚尖点地快步如飞,已是行出三十米。
嬴成蟜消逝方向,与众人背道而驰。
四人住脚,为首者看着嬴成蟜背影。
“改日再聚。”
另外三人也望着嬴成蟜背影,点头。
“长安君武功不逊于我朝将军了罢。”
“旁的不论,轻功造诣,我秦国可没有几人能达到。”
“如此长安君,后宫任其畅通无阻,陛下信任至此……我着人去长安君府下拜帖。”
为首者沉吟片刻。
“我亲自去。”
在四人商议之时,其他秦臣也有不少人注意力放在嬴成蟜身上,往日离去的脚步都放慢了。
嬴成蟜是皇弟,其利益与这些秦臣没有冲突之地。
往日是竖子的嬴成蟜,今日虽然所作所为还是竖子行径。
但在群臣心中,此竖子,非彼竖子也。
“左相为何不继续言说,这二政施行,大秦再无祸乱之可能,乃奇策也。”
一人行至李斯身边,与李斯并排而行,李斯有些讶然。
他贵为大秦左丞相,这些日向他示好,找他搭话,邀他过府的人不计其数。
但眼前这个人能找到他,还是令李斯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大秦军事第一人,国尉尉缭,从未征战沙场的武将之首。
李斯停下脚步,半转身躯。
“陛下困乏,为臣子的,怎能去强迫主君做不想做的事呢?”
“左相此言,自己可信?”
李斯不语。
“我观诸君皆以目视长安君,脚步缓放。唯左相步履不便,不曾回头,应对长安君无忌惮也,为何不言说?”
话说到这里,就已经相当于挑明了。
尉缭年龄在五六十岁,话语中没有拐弯抹角,直来直往。
李斯很少与尉缭打交道,两人不是一个部门,不是一个类别,交集不多。
这次与尉缭交谈,让李斯初步了解了这位素来寡言少语的国尉,大体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能说没有上过战场的兵家门生,依旧是兵家门生。
听到尉缭针对嬴成蟜的话语,李斯刻板着一张脸凑到尉缭身前,将方才对这位军事第一人的恭敬全都抛诸脑后。
“斯急行,是要往长安君府也。”
尉缭诧异,眯着眼深深地看着好像变了一个人的李斯。
他不明白,为什么李斯要如此去维护嬴成蟜。
你李斯可是陛下眼前最受宠的宠臣,又兼有才华,还身居丞相之位。
“一国丞相,为他人走狗,若陛下得知不会不喜乎。”
“我听说从前有个国家,这个国家最大的将军于国没有任何武功,却一直安稳坐在上将军的位子上。与这个不知羞耻的上将军相比,我李斯今日所为又算得了什么呢?”
第158章 陛下也是故意的,你去与陛下发火
为武将的尉缭骂人直来直去,不留丝毫情面。
为文臣的李斯骂人稍微转弯,不留任何余地。
大秦一文一武,居臣之顶峰的二人这番争锋,目前没有几人知悉。
但如果二人继续这么说下去,很快,朝臣将尽知。
“年纪大了走路有些吃力,左相可愿扶我一程,同回丞相府。”
一人插话,步履稳健,行至二人中间。
敢打破这种谈话的,其地位必然不低,正是大秦右丞相王绾。
“斯不回丞相府,要去长安君府也。右相不如劳烦国尉,汝二人年纪相仿,可为伴也。”
李斯拒绝了王绾拉拢,留下这么一句话,独自一人踽踽离去。
其背景看去,却是没有一丝萧瑟之感,反而有极大冲劲。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多疑,谨慎,偏激。
李斯和王绾这种老秦人贵族不一样,也和尉缭这种魏国世家子弟不一样。
他出身楚国,其父其母皆普普通通,他在楚国为一不入官身的小吏。
他上茅厕,看到茅厕的老鼠见人就跑,皮毛暗淡,瘦小不堪。
又入谷仓,看到谷仓的老鼠见人不跑,反而炸毛凶人,吃的滚瓜溜圆。
于是做出了感慨。
人啊过得好不好就和老鼠一样,所处环境决定了生活状况。
这便是李斯的老鼠哲学。
《史记》有言:年少时,为郡小吏,见吏舍厕中鼠,食不絜,近人犬,数惊恐之。斯入仓,观仓中鼠,食积粟,居大庑之下,不见人犬之忧。于是李斯乃叹曰:“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