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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荣沉声道:“耶律兀欲在涿县调集六万大军,陈兵北岸随时有可能渡河而来,到时候兵临城下,仅靠两三万兵马和十几枚黑火雷,又如何抵抗?”
朱秀从容地掸掸宽大衣袖,笑道:“契丹人在漳水河里划船玩,却始终不靠岸,难道牙帅还没看出问题?”
柴荣和符金盏俱是一愣,符金盏迷惑道:“耶律兀欲想观察南岸防备情况,等摸清楚我军状况再渡河来攻,有何问题?”
朱秀哂笑道:“牙帅和符娘子试想,若你们是耶律兀欲,手握六万大军,知道沧州城里只有两三万人困马乏的汉军,而漳水南岸只有几条破舢板,千余兵丁,你们还会不会把沧州城放眼里?
若耶律兀欲当真想攻城,早就战船南渡,大举攻来!
说到兴奋处,朱秀眼睛冒光眉飞色舞,冷不丁却被满脸红晕的符金盏一击暴栗敲头顶。
心虚地望望羞怒美人,朱秀干笑作揖,
老司机,领教了!
柴荣俊脸划过一丝尴尬,轻咳一声急忙转移话题道:“照此说,耶律兀欲陈兵北岸,目标根本不是沧州城?他究竟想作何?”
朱秀笑道:“牙帅乃是局中之人,难免雾里看花,耶律兀欲的心思其实不难猜。试想,辽帝耶律德光在镇州病重之事,闹得沸沸扬扬,耶律兀欲又岂能不知?而且对其中隐情细节,必定更清楚....”
柴荣脑子里像是有一道电流呲溜窜过,脱口而出:“耶律兀欲同样在等镇州消息!他聚拢六万兵马,并非为攻沧州城,而是要....争夺帝位!”
“牙帅英明!”
朱秀顺势送上一记马屁,“一旦耶律德光病故,有资格染指大辽帝位的人何其之多,到时候就是凭拳头说话,谁拳头大谁当家做主!
耶律兀欲乃是阿保机的长孙,封永康王兼掌南院兵权,本就位高权重,南下以来更是攻城拔寨战无不胜,在契丹军中威望甚高!
耶律德光一死,他岂会坐视帝位旁落,必然聚拢大军争权!否则沧州之地再怎么险要,也不值当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举兵攻城!他这六万大军,是为争皇位而准备的啊!”
一番话入情入理,犹如拨云见日,将如今河北局势分析的条理分明。
柴荣好似醍醐灌顶,重重一拳砸在掌心,目透精芒:“不错!不错!你所言句句在理!契丹人自从退守镇州以来,行事处处透露怪异,足以说明,耶律德光的病情,实在不容乐观!
可恨~这些道理,为何近在赵州的官家和行营重臣不明白?官家若在此时选择与契丹决战,必然激起契丹各部同仇敌忾,反倒于我军不利!”
朱秀左右瞟眼,小声提醒:“牙帅慎言。”
柴荣摇摇头叹息一声。
其实倒也不能怪刘知远和他身边的朝臣们目光短浅,毕竟耶律德光这头猛虎,威震中原十几年,这个节骨眼上,无人会相信,堂堂大辽皇帝,会在壮年之际病死!
朱秀不过是站在历史的高度看待问题,所以才会对未知之事如此笃信。
一匹快马冲进城门,一名传讯兵跃下马行礼:“启禀牙帅,史节帅命我赶回禀报,契丹战船始终在河面游弋,没有靠岸迹象!”
柴荣道:“告诉史节帅,无需理会,如果契丹战船靠近,就射出火箭驱逐。”
兵士领命而去。
柴荣此刻豁然开朗,心中郁结之气消散许多,看着朱秀温声笑道:“让你当这个行军参谋,看来是做对了,高人弟子,当真有一番非同寻常的眼界和见识。”
朱秀故作谦虚道:“牙帅过誉了,下吏也不过是尽职责本分而已!”
“很好,功劳权且记下,将来一并奖赏。”柴荣眼中欣赏之意愈浓,连带着瞧他那颗光头也顺眼不少。
符金盏抿嘴笑道:“你当真要上东门楼,夜里观星,白日打坐,直到确定耶律德光病逝才下来?如此辛苦,你能受得了?”
朱秀肃穆道:“不错!事关重大,为牙帅、为天雄军、为沧州城,朱秀何惧辛苦!不光如此,为表诚意,我每日只饮水不进食,希冀上天早日显象!”
柴荣和符金盏面色动容,柴荣叹口气:“辛苦你了。”
符金盏抿唇,嗓音温柔地道:“你小小年纪却有非凡本事,沧州城至今安在,你居功至伟,将来,沧州百姓一定会铭记你的恩情。”
朱秀洒然一笑道:“恩师常常教导:‘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值此国难,我辈男儿自当各尽其力,为天下苍生贡献一份绵薄之力!”
短短八字,落在柴荣和符金盏耳朵里,不啻于金石之言,有振聋发聩之效!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