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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自己的性命和我之间,放弃了他自己。
他亲手割断了祁之晨的绳子,为了保全我。
我的诺苏,诺苏啊!!!
“我和阿醒,死在一起。”他又咳了两声,勉力举起手,来擦我的眼泪,指尖那么温暖。我无声的哭着,泪水汹涌,他轻轻的贴在我脸上,仿佛是哄孩子一样哄我:“么偌不哭......我们一起......”
也好,也好。
我爸已经跟着楚白秋回去了,顾北知也被放在外面,他的人开着定位就能找到他。
我不欠他们什么,我谁也不欠了,我只是想顺从自己的心意,和心爱的人,安静地死在宏伟壮丽的雪山下。
我笑了一下。
诺苏,木古惹古·诺苏。
我还记得在中巴上见到的那双眼睛,森林般寂静,湖水般安宁,眼尾迤逦、线条柔软,垂眼看人的时候,有种近乎圣洁的悲悯。
我的爱人。
眼前越来越黑,身体越来越冷,我身上的诺苏仿佛也开始陷入昏厥,呼吸声越发微弱。我慢慢地闭上眼,打算和他一起,平静的走向我们最终的黑暗。
风声煦煦,天边隐隐约约一声鹰唳。我以为是错觉,没有睁开眼,只是将嘴唇往诺苏脸上又贴了贴,心里想着可千万不要走散了。
鹰唳又响了一声。
不是错觉,是真的。
我猛然睁开眼,凝聚起全部精神盯着天空。
云色缥缈,苍穹澄澈,黑色的阴影在云中穿梭盘旋,鹰唳应和着鹰哨,从天边幽幽传来。地面震动,似乎是急匆匆的马蹄声,也在鼓点里向此处奔腾。
“艾则孜——巴图尔——”
女人清脆的呼唤声,在山谷之间回荡。我浑身剧烈颤抖,抓着迷迷糊糊的诺苏,热泪盈眶。
“诺苏,我要带你回家了!诺苏!”
“我们......回家!”
第55章 | 55
【第三卷】
海水铺天盖地,海浪逆风咆哮,不知是悬崖击碎了水珠,还是水浪拍碎了悬崖。水雾细碎,在呜咽的风声里,在呼啸的浪声里,一点一点弥漫开。
梁望的眉眼,也在这轻雾一般的水汽里氤氲了。那双线条柔软迤逦的眼睛,垂落的时候显得委婉而多情,在雾气迷离之间,竟然透出一股圣洁般的悲悯。
“木古惹古,是我阿妈的姓。属于大凉山黑彝的一支,是阿妈的阿妈、我的阿嬷给她的。”
他的语声很平静,仿佛就在一瞬间,那股少年气从他身上瞬间褪去,他身上苏醒了一只沉静的、蛰伏的野兽,携裹着无数未知的情绪,使得面前人只觉得他分外陌生。
“阿妈去世之后,我被村子里的舅舅们又接了回去。按照传统,虽然他们不是我的亲生舅舅,但大家都姓木古惹古,他们对我有抚养的义务。”
“可是,问题就出在,我是和阿爸姓的。我在户口本上登记的名字是梁望,一个彻彻底底的汉族名,彝族的舅舅们,谁也不愿意接管我。阿妈本来就是孤儿,阿嬷为了一个外族男人,把她抛在了村子里。在大凉山,没有父亲是很无所谓的,很多小孩都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有舅舅、姨妈抚养就可以了;但是有一个背弃族人的母亲,就是一种原罪。”
“阿嬷、阿妈都选了外族男人,我也是外族,这就是我的原罪。”
海浪仍然在怒吼,高清监控里,厮打缠斗的顾北知和楚白秋已经被赶来的保安拉开。林方和朱丽玲见状,拿起包从专属电梯里逃之夭夭,被人群包裹隔开的两人拿出手机,一边怒视着对方,一边飞快的对着手机下指令。
裴醒枝垂目端起茶盏,水汽在他眉眼间弥漫开,衬得他的容颜如一片沾雪的梨花,于皎洁高华之余,别有一种凉薄和淡漠。
梁望凝视着他,说不清此时此刻心里到底是恨多一些还是爱多一些,或者两者皆有。也许第一次在大凉山见到裴醒枝的时候,他就瞬间明悟了舅舅为什么会义无反顾的坠落进去。
坠落在那双春夜一般的眼睛里。
“我流落街头的时候,是舅舅把我抱回来的。他说,他在四川找了好久,生怕有人把我送到福利院去了;他说,他是我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他绝对不会抛下我;他说,在彝族,舅舅对孩子有无可置疑的抚养责任,他会担起一个作为舅舅的担子。”
“可是舅舅那时候自己也还是个少年人。十五岁?十六岁?他被困在新疆的矿谷,作为一柄杀人的利刃四处奔波,积攒下来的那点钱全部花在了我身上。送我进最好的小学念书,雇了保姆专门照料我的生活,整宿整宿的不睡坐飞机回来看我。他不敢让任何人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因为他干的是刀口舔血的活儿,有无数人背地里想要他的命。我是他唯一的软肋,甚至于我能感觉到,那个对他来说无比致命的威胁就在他的身边,日日夜夜,让他不得安眠。”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