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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你和你家郎君了……自从搬过来帮了咱家不少忙。前几日天寒地冻的, 若不是这救命的冬衣,我家那位还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
孙大娘笑得和善, 说话间眼神不自觉地往沈晏如身后的谢让瞟去。却是察觉那身形峻拔的男子淡淡扫了她一眼,孙大娘便觉浑身发寒,像是被大雪骤然浇淋过一般。
明明,她适才不慎见到的画面里,这男人抱着沈晏如时神情轻佻,孙大娘身为过来人,如何不懂男人看向沈晏如的眼神意味着什麽呢?
沈晏如莞尔,“大娘不必客气。”
孙大娘抿着发白的唇角,似是未有离去的打算,而后她偷眼瞥着谢让,又道:“这些日都没能见着你家郎君,外面大雪无常,你可要让你郎君少出些远门。”
沈晏如听出孙大娘的言外之意,怕不是担心自己夫君不在,被别的男人偷了家。
“多谢大娘关心。年关将近,郎君去外地置办货物了,不日方归。”
沈晏如挼搓着冻得通红的指节,浅浅笑着,“也怪我,我天冷时便手脚无力,郎君担心无人照顾我,生怕独自在家摔着磕着了都没人发觉。这不,我夫兄正好上京城,无处可去,暂且住到了家中。”
孙大娘回想起来时见到的场面,亦正如沈晏如所言,她那时似乎是恰好摔到了男人的怀里,只是依着谢让看向沈晏如的眼神……
她拿不定主意,几息之间,孙大娘未再多言什麽,她也觉这毕竟是他人家事,不宜掺和过深,故她只得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步步走来的谢让,同沈晏如说着,“那便好……”
不多时,孙大娘拜别了沈晏如,院落里又唯余沈晏如与谢让二人。
沈晏如长长舒了一口气,她心道自己也算不上撒谎,谢让确实是自己的夫兄,但愿今日孙大娘所见不要被误会了去,否则这邻里间消息传开了,她怕是只有搬离此地了。
不过她也愿将院门敞开着,一来能够证明她自己与谢让并没什麽见不得光的事,二来也可以防止她这身后如虎似狼的男人光天白日地想做什麽。
这般想着,沈晏如回过身,正想嘱咐谢让日后莫要再同她相处过近时,便见他已熟稔地展开她洗净的衣裳,骨节分明的十指捋着衣上皱痕,一一挂在了金光正盛的院子里。
谢让视线余光发现了不远处的院门半敞,他问道:“你不打算将门关上吗?”
沈晏如明知他在暗指自己的小心思,她依旧若无其事地答言,“关上作何?我又没有做贼,别人想看就看。”
谢让将空了底的木盆放至一边,轻轻抖落着自己衣袖上沾着的雪痕,下一刻,他已步至沈晏如跟前,低声落在她耳畔的灼热尤甚,“……可我是那个贼。”
沈晏如还未反应过来,她被寒风吹得几无知觉的薄薄耳尖便觉一烫,男人含着炙热的吻循着冰凉拂过,像是有烧得正红的炭火溅落了火星子在她耳上,明明只是灼了她一下,那发痒发热的感觉却久久不散。
她须臾便回过神来,对着那轻啄一口便逃之夭夭的背影怒骂道:“谢让你下流!”
……
至夜,屋内昏黄的灯火如豆。
照例,谢让会至她屋中同她一道梳理关乎嘉宁的消息,亦会细细教她朝局上错综複杂的关系。
谢让教起人时便毫无白日里刻意逗弄她的模样,倒是像一位不茍言笑的严师,他言辞锋利,从不嘴软,对于沈晏如出错的地方亦不轻饶。
无形的威压逼来,加之旁侧炭火尤暖,她后背析出薄汗,促使着沈晏如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听教,生怕再次出错惹来这位严师的不满。
她恍惚想起,她那时对谢让的初印象便是如此。
谢家长子,生性冷淡,不易近人。
自她离开谢府再逢谢让后,沈晏如偶有觉着,谢让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纠缠她时弃去了身为国公府世子高高在上的自尊,低下头颅,甘愿卑躬屈膝。有时他又厚颜无耻,只为得来可以亲近她的转瞬。
她虽是恼他,可她发现,不论什麽模样,都是谢让而已。
他骨子里的冷漠是真的,在她面前展露的炽热血肉也是真的。他为了能够和她在一起,舍弃那些所谓高贵的表面,只是他觉得在她面前,这些表面并不重要。
沈晏如攥紧了手心里的衣袖,那衣裳的布料摩挲着她的皮肤,如同她心头被沙砾硌着的皮肉,很不是滋味。
越是和谢让相处着,她心里的矛盾感就越发强烈。她觉着自己日夜像是有两个小人儿围在自己身边,喋喋不休。
一个小人儿说,她如今只是利用谢让得来报仇的机会,她不应感情用事,待事成之后,她须得远离这京中高门,从此无愧任何人,独自消磨余生。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