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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往常时辰,昨日女使开始在伙房煎药的时候,恰好是商越他们至逢春院时。商越从头至尾皆与沈晏如、谢让同处一室,不曾接近伙房,更不用说,以商越这样的人品家世,根本不会做下药这样的下流事。
中途离开正堂并有机会做手脚的,只有商泽。
沈晏如不知自己何处得罪这小少爷,她看得真切,那会儿商泽在正堂里给她道歉,摆着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她听闻这公主府的小少爷素来骄纵跋扈,许是觉得给她沈晏如道歉有失脸面,不肯服软,这又起了整蛊的心。
只是这样的“整蛊”,沈晏如觉得恶寒不已,单是想着,胃里便止不住地一阵翻涌,险些令她呕了出来。事关清白,她一个守节的寡妇,若非昨夜遇到的人是夫兄谢让,还不知会发生什麽事。
得来这样的猜测,沈晏如恼怒之余,又再摇了摇头。
驸马商越待人处事皆礼数有加,是世家之中极为出挑的翩翩公子,这商泽怎就顽劣卑鄙,和其父相差如此之远?
沈晏如证实自己的想法,不过是一个时辰后。
天稍晦暗,眼见又欲有雪,沈晏如同谢让共坐于廊下,烧炉烹茶。
此番沈晏如旁敲侧击,向谢让委婉表明自己对那碗药的看法。
谢让眉梢微挑,他瞄了眼沈晏如端坐于对座,她跪在席间的位置却离得比平常远了几分,连着她的举止也板正得不太自然。他向来察言观色入微,这点变化亦瞒不过他。
且她怀疑商泽下药,这种事情与他直言又有何不可?
是担心他不会为她出头,还是……
谢让敛下眼,稍加思索,擡眼搭话之时亦刻意绕着弯:“商泽十五六岁,已是到了定亲的年纪,却从未有喜欢的女子,我且听人言,难保其不是个断袖。”
沈晏如听出言外之意来。
依着谢让的性子,他自是没工夫听别人的閑话,他这样明里暗里答话,为沈晏如提醒了一点:若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便可从其痛点下手。
商泽这样出身的权贵公子,一般而言这年纪正是适婚时,除了像谢让这种少时随舅父出征而耽搁了婚配年龄的,京中大多公子哥皆是这个岁数寻良配,待定了婚事,过几年便可正式结姻。
所以商泽害她险些失贞、毁了清誉,她何尝不可借此反击?
座中,谢让瞥见她眸中暗波流动的模样,便知她拿定了主意。
他暗示她可以反击的点不假,不过他同样也好奇,她会如何做?
即便他给她铺好了棋局,但执棋子的人是她,落与不落,尽在于她。
白雾氤氲间,茶香四溢。
谢让提起茶壶,不紧不慢地朝对座的她而去,示意为她倒茶。
只见沈晏如也回过神来,举起空空如也的茶盏向前。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身,提起茶壶的手就此顿在了半空,离她举起盏的距离不偏不倚地差了好许,以至于他够不着为她斟茶。
谢让面无波澜,还未做声,便见沈晏如扶起衣裙往前坐了坐。
沈晏如一时觉得奇怪,这案几有这般大吗?
似乎夫兄从前为她斟茶时,也未有隔得如此远的情况,至少以谢让的身量,他的胳膊能轻而易举地越过她跟前。
难道是今日自己刻意保持距离,同夫兄隔得太远?
天光灰蒙,清幽的茶水从壶嘴落入她的盏里,溅起的热气模糊了谢让的面容。未见谢让的面色好了不少,那深色衣摆亦不着痕迹地往案边移近,须臾已是同她拉近了距离。
随后沈晏如未察觉有何差别,但望着谢让不茍言笑的脸色,她总觉得夫兄心不在焉的,像是有什麽心事。
此间怪异的气氛,以沈晏如借口想要回屋歇息结束。
至夜时,谢让閑步廊庑,瞧见不远处,沈晏如正低声同白商交代着什麽,她抱着一个荷包,依稀有着碎银摇得叮咣响。那细白腕子从袖中露出一截,于昏黑里白得发光,晃得极为惹眼。
不多时,白商得来碎银,闷头往回走,恰而瞥见谢让正立身前方,白商险些被吓得丢了魂。
谢让直言问道:“她找你吩咐了何事?”
“她?”白商愣愣回魂的间隙,反应了半刻才知大公子口中的“她”是指谁人。
“哦,是,是沈少夫人。”
白商心道,大公子曾再三强调,沈晏如的命令等同于他谢让的,平日里大公子对沈晏如照顾有加,自己这做近卫的又不瞎,当然知道沈晏如在大公子这里的分量,所以他自是对沈晏如唯命是从。
这次沈晏如交代的事关乎驸马的小公子商泽,白商更没有理由推脱。他看得清楚,商泽害沈晏如落水一事本就不厚道,给这少年郎一点教训也合乎情理,不然那商泽还以为谢府的人好欺负。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