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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而门外老嬷嬷出声提醒着她:“少夫人,二公子已回院了。”
闻及此,沈晏如如获大赦,她忙不叠地对谢让稍一作礼,“珣郎怕是饮了不少酒,我去接接他。”
实则她知晓,自己只是不想与谢让同处一屋内,寻着由头离开了喜房。
屋外,雪尚未休,沈晏如提起衣裙,也顾不上冷,三步并作两步踩在软雪上,窸窣作响。
昏沉视野里,沈晏如遥遥望着转过廊庑的红衣,那熟悉的身影匆匆踏过茫茫雪色,正朝她步步而来。
顷刻间,喜色浮于她的眉梢,连着唇间呵出的白雾都促然起来。
谢珣盼着回房见她,她又何尝不是?
待看清谢珣面容,沈晏如才发觉他的神情似是有些慌张,又似是在害怕。
这般偶然捕捉到的情绪,眨眼就消失无蹤,于朦胧夜色里更像是错觉。因她驻足原地,再度投以长长凝望的目光时,谢珣依然是那样衔着笑意,灿然如星。
沈晏如欲开口唤他时,忽见谢珣看向了自己身后。
循着谢珣的目光回头看去,唯见烛火通明处,谢让已是从喜房而出。
那身玄青与各处装点的大红格格不入,谢让立身檐下,止步于暗影前,他的面容被藏进火光的背面,叫人难以看清。
却听扑通一声闷响传来,沈晏如朝谢珣处看去。
已没过脚面的雪地里,谢珣半跪于地,他半垂着头,一只手紧紧捂着心口。
只见谢珣面露痛苦,吐出一口鲜血,淌过身前雪白。
沈晏如本是笑得梨涡浅浅的面容僵住,气息顿然凝滞。
第02章 白事
青瓦檐间,烛火照得雪地上溅落的殷红,尤为刺目。
“珣郎!”
沈晏如几近失声惊唤着他。
急促的步子翻起雪泥,须臾间,她已奔至谢珣身侧。
沈晏如抱着谢珣,让他依偎在了自己怀里,此时相贴触碰之下,她感受到他浑身颤抖得厉害,温热的鲜血顺着他如玉的面庞滑落,染红她的指尖。
“珣郎,你怎麽了珣郎……”
她慌乱擦拭着谢珣唇边的血迹,耳畔听到的呼吸紊乱,亦是趋近微弱。
谢珣翕合的唇欲言又止,始终无声。好几次,他擡起手拂向她的面颊,最后都只得无力垂下。
眼见谢珣越来越虚弱,沈晏如陷入了恐慌,这样无助又害怕的感觉,让她回到了那夜目睹双亲死于刀下时,她眼睁睁看着至爱与她永别,那些锋刃,更像是刺进了她的心口,疼得窒息。
而谢珣,她才嫁给了他,她好不容易才从那段沉重回忆踏出半步,今日是他们的大婚,一切期愿甫始……
如若谢珣有失……
沈晏如已不敢再想下去了。
无声的吶喊塞于口,结于舌,她已经失去了所有,如何还能再接受失去谢珣?
雪越来越冷,她陷在深寒里,唯有眼眶发烫得厉害。
沈晏如看着面无血色的谢珣,颤声道:“大夫……找大夫!珣郎,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你不会有事的,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说话间,她紧紧抓住谢珣的胳膊,压在自己的肩处,却是尝试着把他搀扶起来时,反是一个趔趄摔在了雪地里。
凤冠珠翠散落,青丝迤地,她顾不上疼痛与狼狈,胡乱拂开脸上的雪水,听得谢珣近在耳畔的气息细若游丝,沈晏如眸中的泪止不住潸然。
她哆嗦着身,安慰着自己,一定有办法救谢珣的,一定有的。
只要找到大夫,他就有救!
沈晏如抿紧了唇,她重複着僵硬的动作,一遍遍试图把谢珣搀起,又始终因力气不够,显得徒劳。
此刻她心乱如麻,灵台余留空白,就连身后的谢让说了什麽都没能听清。甚至不曾留意,偌大的庭院里竟无一仆从。
“冷静些!”
直至一声厉喝乍起,一双有力的臂膀把她与谢珣强行分开,沈晏如才恢複了一分理智。得见谢让把谢珣背在了背上,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赶忙拽着谢让的衣角站起身。
“跟我走。”
谢让话落时已是往后门而去。
沈晏如拼力跟上了谢让的步伐。
起初,她对伏在谢让肩头的谢珣徐徐缓缓说着话,到后面,她已是语无伦次,亦是被灌入的寒风烧得喉间发痛,声线愈发断续。
纵使如此,她不曾停下。
她怕她不出声,谢珣就永远睡了过去。
好在谢珣听着她的声音,坚持到了大夫家中。
但得来的消息犹如骤至的暴雪,将沈晏如抱有的希望深埋极寒。
“已是无力回天了。”
叹息声里,沈晏如只听见了大夫如此言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