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宇澈抓着门框不肯走:我不,我合法行使监督权。
梁舒冷笑:你要怎么监督?在旁边搬个凳子坐还是给我递刻刀?
话分明是讽刺,魏宇澈却真的思考了起来:我都可以啊。但是刻刀吧,我不一定能分得清。
梁舒屏息凝神看了他半晌。
时间过去那样久,魏宇澈除了外形摆脱稚气以外,骨子里那股劲儿一直没有变化。
天真又莽撞,偶尔却通透。
念书时候跟不良少年混在一起,也不敢真的抽烟喝酒,叼着根糖说自己亚硝胺和酒精都过敏。
哦,对亚硝胺这一点,还是来请教的她。
没经历过社会毒打,也没机会经历毒打。
梁舒很偶尔的时候也会羡慕他,因为这种特质实在难得。
但更多时候,是为他的天真抓狂。
他大多数时候并不能分清好坏话的区别,就比如此刻,魏宇澈往后抓了抓头发,嘿嘿两声,为自己点赞:怎么样,是不是从来没见过比我更体贴的甲方了?
梁舒:
可真是谢谢你了。
我反对。她态度鲜明地表达自己的立场。
魏宇澈本想辩驳,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也学她的样子,抱个手:反对无效。
凭什么无效。
我是甲方。
你不是。
我是。
你不是。
我就是。
你就不是。
我魏宇澈刚准备继续,突然顿住,极为快速地改口,说出了她常用的台词,梁舒,你幼不幼稚啊?
多少年了,终于轮到他说这句话了,原来这感觉这么爽。
魏宇澈因为这短暂的胜利而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得意。
梁舒:究竟是谁比较幼稚啊。
好吧,你非要监督我也不拦着你,但是有三条。梁舒伸出手指,你能做到就行,做不到就别来。
魏宇澈将她的手指按回原位,也不松开,说:我傻啊,我才是甲方,为什么要听你约法三章。
梁舒:
完了,狗东西真长大了,不好骗了。
我不管,你爱干不干。梁舒永远有办法对付他,比如直接耍赖。
两个人手绞在一起做着对抗,一个拼命往外冒头,一个紧紧攥着。
梁舒几次挣脱不得,站定看着他:魏宇澈,你是不是就想跟我牵手,在这儿找个借口趁机揩油是吧。
随便你怎么说。魏宇澈破罐子破摔,顿了顿,手指收紧,除非我松开,不然你别想躲。
你说的?
我说的。
行。梁舒点点头。
她拳头在他掌心转了转,魏宇澈没跟她较劲,手掌跟着她动作收紧又放松,胜券在握:没用的。
真当他这几年肌肉白练的了?
但梁舒从来只会给他出乎意料的举动。
她并没有往外挣脱,而是一点点张开手掌,在他也跟着放松的时候,稍稍一拧,将手指嵌到他指缝里。
纤细的手指柔软得像是云朵,温温热热地蹭着他的手背。指腹间因为握着刻刀长出的茧,硬硬地落在他的骨节之上,像是烙铁,将热意一直传到身体里,心尖也跟着颤动起来。
她将交握着的手往自己这里带,望着他的眼睛,一丝不苟地较劲。
魏宇澈眼前好像出现了种幻觉,在他和梁舒之间的空气里,漂浮着一些细小的发光颗粒,正在跟随着自己的心跳升起又落下。
心头涌现出极淡的甜。但很快,一股愠怒就从那些甜丝丝的欣喜里翻腾出来。
狗贼。
还说自己不会上高啸寒的当,现在为了赢,连这都干得出来。谁知道下次是不是也会经不起高啸寒的激将,提刀上马正中下怀。
不行。
魏宇澈努力保持清明,强制性忽略脸上与心底的燥意。
今天他一定要赢,他一定要让梁舒知道,这招连他都对付不了了。赶紧放弃别再使了。
梁舒则是铁了心地要看到他坚持不住松开。
可是魏宇澈好像真的是长进了很多,不仅没有恼羞成怒,还收紧了手指,与她更加严丝合缝。
他的睫毛在眼下垂影,澄净的眸子在太阳的映衬下,呈现出干净剔透的褐。
一股子微麻的感觉从与他重叠的肌肤处升腾而起,又迅速爬上梁舒的脸颊。
热热的,有些烫,
太阳太大了。
她想。
咚。
突如其来地声响惊得两人具是一颤,并不约而同地握紧了对方的手。
花盆堆里的又一花盆遭了殃,然而始作俑者却已经流窜逃出现场,只留下一排沾了水的脚印。
虚惊一场,梁舒放松下来,又意识到自己的手还跟魏宇澈牵着。
魏宇澈耳根虽然还是通红的,表情却已经从刚才的情绪里出来了,说:你这花不会就是养着给她打翻玩儿的吧?
梁舒瞪他:要你管。
她手指拍了拍他的手背:松开。
魏宇澈都有些忘记自己为什么跟她较劲了,接着反应过来,手指刚抬起又很快按了下去,不对,我不能松。
这要松开就又要听她说那些什么条约了。
有病啊你。梁舒痛斥他。
魏宇澈死猪不怕开水烫,从喉咙挤出声哼,大有知道她拿自己没办法而得意的意味。
梁舒心底生出些烦躁,倒不是因为不想被他拉着,恰恰相反,是因为她竟然难得地觉得温暖安心。
这种想法几乎可以用诡异来形容了。
为了遏制这种诡异,她决定退步:你松手,我们好好商量。
魏宇澈眼睛一亮。
多少年了,胜利的天平终于倒向自己这边了!
果然,只有用梁舒的办法才能打败梁舒。
他说:你说吧,你说出来我考虑一下。
约法三章,君子之约,一人三章,出口不悔。
魏宇澈想了下,保险起见让梁舒先提,这样也好给自己留点后路。
你先松开我的手。
哦。他应了一声,听话地松开。
梁舒把手背在身后,在衣服上用力蹭了蹭手心的汗,像是也要将心头的异样一并擦去。
第一,不要干预我的审美和作品,做个哑巴。
行。魏宇澈点头,反正他本来就不是很懂这些,到我了是吧?
梁舒示意他说。
第一,我要求你每一个环节都不能躲着我。他顿了顿,在看到梁舒蹙起眉头,似乎是要反驳的时候才补充说,加工的环节。
竹刻可不是个轻松的活儿,刚上手就打退堂鼓的更是不在少数。
他提的这一点,算是正好助力她计划了。
魏宇澈啊魏宇澈,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还是个笨蛋。
梁舒眉头稍挑,掩盖心中喜悦,严肃地说:第二,你也看到了我这儿人手可不充足,必要时候你伸出援手亲自上阵,不成问题吧?
只要不是太难的都可以了。
行,那我说第三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