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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楚攸望向自己穿透那具尸体的手,怎麽也想不明白,怎麽就这样了。
他无力地问林焉:“你怎麽把我埋水底。”
“来过一次如愿湖,我就再也忘不掉这里的寒。”林焉说,“我总觉得,你会喜欢这里。”
曾经的白楚攸喜欢,后来很是怕寒,就不敢来。
白楚攸一低头,有些失落,“你都不给我立块碑,也没有墓铭。”
林焉在他身后道:“乐乐墓铭,在我心底,刻在手上。”
“这里这麽冷。”白楚攸说,“不给我埋了?”
摸摸那身生前穿过的衣物,还是手指一碰就透,无法触摸。
“埋了的。”林焉回。
埋了两次,想他了,太想了,又抱出来了。
一次是春天,万物複苏,鸟语花香,所有生命都从沉睡中醒来,只有白楚攸还不醒。林焉把他抱起来见见春天。
一次是冬天,世间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皑皑白雪落在墓碑,厚重的像是无法挽回的遗憾,像字帖上的阴影,像白楚攸在跟他告别。林焉怕大雪把心上人从此掩埋,抱他出来见见他。
但林焉解释着:“太黑了,你会害怕,这里有大珍珠照着,很亮的。”
白楚攸叹息一声,深感无力,闭了眼,一掌毁了那具尸体。
“你做什麽!”林焉一下子眼都红了,扑过去什麽也没捞到,那具陪伴他数年之久的尸体散作飞烟,消失在湖水里。
白楚攸想骂醒他:“你清醒点!那是幻觉!”
“那就是白乐乐!”林焉也吼道。
林焉何尝不知道那是幻觉,那是他亲自造出来的虚影,他比谁都清楚,他只是想见白楚攸,哪怕是幻觉,只要想他了就能看看他,他就够满足了。
林焉宛若疯魔一般,往前一步掐住白楚攸脖子,双目猩红瞪着他,“那是我的乐乐,好不容易才留下一点幻想,你竟敢这样!谁準许你毁掉的?!幻觉又怎样?幻觉也是我的乐乐,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是逶迤山叫你来的吧?你敢冒充白楚攸,早就想将你千刀万剐,要不是我对这张脸下不了手,你早死了千万遍了!”
“你在说什麽啊……”白楚攸呼吸很不易,但不挣扎,只是略微皱眉,不明白林焉为什麽会变得这样疯癫,“我就是白楚攸。”
“你不是!”林焉眼里布满血丝,目眦欲裂悲痛万分,掐住白楚攸脖子的手又紧了一些,“白楚攸不会回来了,他永远不会回来!他死了,灰飞烟灭了,仅剩的一点魂魄残缺到地府都不肯收他,你说你就是他,你拿什麽证明?!凭这张作假的一模一样的脸吗?”
死了,灰飞烟灭,永远不会回来。
每个字眼由林焉说出口,都是一次次重複鞭笞旧伤。
白楚攸快要不能呼吸了,以为林焉会这样捏死他时,喉咙忽然一松,突然注入的空气呛得他直咳嗽。
林焉双眸狰狞,还假装自己很温柔,伸手抱紧了他,紧紧抱着,轻轻的帮他顺着后背,语气温柔似水:“乐乐别怕,我不会杀你的,乖,不怕啊。”
林焉疯了。
白楚攸鼻子一酸,声音闷在他怀里,颤着哭腔说:“林曜生,你走火入魔了。”
林焉身体一僵,“没有。”
但白楚攸在他怀里一动也不敢动,大概是被吓着了,所以林焉拍着他的后背安慰他:“阿楚不要怕我,我不兇的,阿楚不开心可以尽管拿我撒气,打我骂我杀了我都是可以的,只要阿楚不离开我,别再毁了其他东西……”
林焉轻叹出声:“阿楚啊,我的阿楚……我对我师父就剩这麽一点念想了,别给我毁了,别毁了……我要活不下去了……”
白楚攸重複道:“我就是你师父。”
林焉艰难地扯出一抹笑意,道:“是,阿楚就是我师父。”
林焉嘴上说的“是”,心里却明白的不得了,他师父早死了,白乐乐早死了。
他早就相信这个事实了。
“我总觉得,人的痛苦应该是有度的,我以为时间越长,我就能渐渐淡忘。”林焉抱紧了白楚攸不撒手,多年过去,他又长高,白楚攸却还是以前的模样,身高也没变,被他闷在怀里,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
念此,悲痛再次袭来。
如果白楚攸没死,如果当初没死,当年正是长个子的年纪,他也会长高的,会比现在更高。
“可是我的遗憾没有安放之地,我没法释怀,我好痛苦。”林焉没忍住哭出声来,“阿楚,我走不出来。我想他,想到疯掉。”
林焉何曾这样哭过,一辈子的遗憾,每每想起,都心堵到不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