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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说无妨。”王桓忽然沉声打断。
李凤勤怔了怔,见王桓这时是放下茶杯,正温和地看着自己。
王桓一双丹凤眼如四月柳絮,不带张扬,目光柔和清淡,却不乏睿智沉稳,是让人不至惧怕,却又不敢放肆。
李凤勤便只好定了定神,谨慎地说道:“依下官拙见,此时京城,乃内忧外患之时。”
“内,是朝廷未稳,又营军未强,而外,却有南境造反之危,更有柔化进攻之急。下官认为,京师一国重地,必须要有重兵把守,但这么一来,京中再可发散至他地可用之兵便所剩不多。”
“本来西北柔化,是有燕西梳茶关边境防范,只是近年燕西民乱官虚,力不足抗,而又淋北之军乃刚定,新王未娴,兵而厌战,若此时借用淋北军以镇,会让新王无措,旧兵有怨,并非良策。所以下官的意思,是京中兵力应集中北上...”
李凤勤话声不大,甚至话中不得自信,一段话下来,是多有停顿,斟酌细想过后,才再谨慎小心而言,话至此处,更加是停了停,看向二人,不敢再道。
王桓并没有说话,再拿起小杯送到嘴前,抿了一口,而谢宁此时却道:“那南境之忧呢?长史认为,又该如何处理?”
李凤勤咽了咽口水,又觑了各自一眼,才说道:“下官之意...是借江下蕃兵,以镇南境兵乱。”
王桓和谢宁皆顿了顿,相互看了一眼,王桓才淡然笑着将手中茶杯放下,缓缓说道:“不知长史可有在早朝之上,向陛下提出此意?”
李凤勤点点头,又道:“只是陛下并未采用...朝廷之上,亦无他人认同此举,在下...在下便再无提及...”
“是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更是但行正路,不惧谗佞,”王桓微微笑着,看着李凤勤闻言略有意外的双眼,又道,“李老先生的《宗训》里面说过,“不因独行孤立而妄自菲薄,不因流言蜚语而乱省正辞。公允非朝夕评判,对错非断凡人之谗。行之以荆棘,披星戴月而求天下公明,立之以高山,寒梅雪松而省问心无愧”,”
“年岁自会有定度,世史也会还无辜清名。你是师从李老先生,应该知道,老先生的一生信仰,是问心无愧...”
王桓说到这里,转头看向谢宁,见谢宁正神色复杂地凝视着自己,他便又笑笑,握住谢宁的手,又道:“不过就是一生人,何来畏惧?”
不过就是一生人,只要良心在手,良人在旁,能到问心无愧,又何来畏惧?
之后王桓与谢宁皆无再加话,李凤勤亦是垂头沉思许久之后,余光中瞧见王桓谢宁杯中已空,便连忙替二人满上。
只是他没看见,桌下王桓与谢宁的手,始终牵连一起,未有过一刻分开。
六月初三,潘州,天晴,微风。
玉嫣正坐在檐下替一位老妇人诊脉,刚将三指拿开,余光里忽然闯进一只脏兮兮的鸽子,正落在屋外泥泞地上。
玉嫣心中恍然一顿,脸上笑意骤然消失,回头看向屋中在整理药材的任镜堂,才见任镜堂神色亦如她一样。
作者有话说: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但行正路,不惧谗佞。
(共勉
第一百六十四章
◎玉嫣镜堂终又别,郡主归京见亲弟◎
玉嫣和任镜堂从淮南离开时, 乃腊月之初,踏上行路之日,大雪纷飞, 却不至寒冷。
任镜堂曾问玉嫣想去何处,玉嫣当时之言, 是希望能先往潘州一趟。
她说,当时是因王桓病重情急, 才留下杜老前辈在央江一带。
而自己自从京城出,便一直跟随杜老前辈, 杜老前辈不弃其女儿身份, 是毫不吝啬将毕生所学传授,更不畏闲言碎语, 一路留其同路, 此恩此德, 末生难忘。
如今能有机会,是愿能够再至央江,与之一会。
任镜堂当时亦无多话, 便随着一同前往, 只是玉嫣不难感受, 任镜堂对于杜月潜, 是有多少介怀。
二人行迹不忙, 一路又是带着游猎心态,便是过了月余才来到潘州地段, 届时已过新年,是寒冬之季, 虽中原南部少雪, 却也阴冷刺骨。
再到潘州, 虽非涝季,却仍是满目苍夷。
地方官府自始至终都有没有做任何灾后重建工作,及眼所见,仍旧是地方支离破碎。
难民流离失所,寒冬之际,饥寒交迫。
有能力离开的灾民,大多早已辗转往东西两面逃亡,却仍是有许多灾民因有老有少而难以启步,便只能留在潘州,苟且偷生。
直到玉嫣二人到当日落脚的村落,村中仍有不少人还能认得玉嫣,因曾受其恩惠,一见到她便立刻上前问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