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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近雨销,檐梢挂珠,珠莹欲坠,坠而有声。
青樽几次苦口相劝王桓夜里阴冷,是更不应站于如此当风处,但王桓却始终笑而不语,在门边上垂头划步,青樽见其模样亦是无可奈何,只好替他披上狐裘后,便一直陪在身旁。
只是月至夜尖时,青樽忍不住张嘴哈欠,王桓目光在矮墙上凝望片刻,忽然回头对青樽轻笑道:“给你放几天假,回家陪陪你母亲吧。”
青樽怀疑自己不知何时已如周公院中,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王桓却上前笑着拍了拍他肩膀,说道:“没在做梦,去吧。”
青樽虽迟疑却无奈,之好两步一回头确定自己家公子还好好站在原地后,最后还是走开了。
只青樽前步刚离,王桓正背靠着门框,双手环抱在胸前,面带笑意地垂头看着地面,很快余光视野中一身影快速从墙边翻身而下。
不多久他便笑着站直身子,饶有趣味地歪头看着一身单薄玄衣的谢宁信步走近,谢宁还未到跟前,他便愉快笑着说:“殿下深夜翻墙至此,不知所为何事?”
谢宁走到他面前,见他外衣松散笑意轻浅,便问道:“这么冷的天,你又在外头做什么?”
“天雨寒冷屋火难抵床凉,又形单影只,更道凄凄惨惨,”王桓眉眼之间笑意轻浮,双手又始终抱在身前,又往后靠在梁边,眯眼看着谢宁,又说,“殿下还未回答我问题,夜访寒舍,所谓...”
谢宁因对其不得正经的作派是一如既往的难以忍受,不待王桓将“何事”二字说完,伸手便抄在王桓臂上将其拉拽着往屋里走去,冷声又回道:“来替你暖床。”
三月初五,晨起大雾,阴冷微寒。
自天子立后大典已过半月有余,各方使者使团在京中游访交谊也渐至尾声。来时从八方而至,驿站一片喧哗热闹,如今逐渐四散却是零丁无声。
满新楼二楼面东往江阅台落有雕花屏风将其与外堂相隔开,屏风后正对面坐着三人,谢宁坐于靠栏,与冯晋坐于一侧,贺奉昌落座对面另一侧。
初阳渐上,却强不能驱散浓雾,江面水气蒸腾,凭江而望,勉强能见地面行人逐渐穿梭而过,谢宁遥望半晌,才回头将手上半块蓁子酥随意丢在桌面,面色烦闷地左右拍手将酥碎拍开。
冯晋和贺奉昌对视一眼,冯晋才试探问道:“怎么,这蓁子酥是不合殿下口味吗?”
谢宁却没有理会,拿过茶杯润了润唇,又不耐烦地转头看向栏外,半晌才伸手指了指岸上码头处有一围起人群,冷声道:“瞧见没有,近来入京行商的柔化蛮子是越发没点规矩了,放着以前哪里敢对我们的人这般趾高气昂?如今是见着朝廷自己内乱,又有淋北那边的事给烦着,他们倒是开始拿着鸡毛当令箭了,越来越不把咱们当回事了。”
冯晋与贺奉昌顺着谢宁手指方向看去,果然隐约能见两三个身着柔化传统服饰的人正与一位本地人在争论不休。
贺奉昌这时也心生不爽,便忿然接道:“你们还真别说,我近来还是真发觉这京城里,是越来越多这些蛮子在咱家门口遛弯儿了。我还纳闷儿呐,这不得都有通商证明才可以进中原的吗?可我瞧着这些人都跟二流子似的,不就两天前嘛,我就见着温剑给收了一个走,结果那人还真敢当众给温剑的人吵起来了,那是温剑啊,就放着咱们京城里的人,谁敢跟他闹起来...”
贺奉昌是越说越激动,这时却忽然瞧见冯晋一直在给自己使眼色,他才暗暗回头觑了谢宁一眼,见谢宁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群人,脸色铁青却没有说话。
冯晋这时才沉着说道:“山北燕西的梳茶关是柔化人入中原的唯一通道,一直都是燕西的部下看守的。早前那边也有咱们的探子报上奏章一两次,大概的意思就是他们的都尉收了柔化人的银子,就算没有朝廷颁发的通商证明也放行入关。”
谢宁听闻脸色更加难看,极不耐烦地回头,眼尾瞥了冯晋一眼,又冷声问:“这事怎么从未有听人在早朝上提起过?”
冯晋又道:“如今多事之秋,自殿下入仕以来朝廷更是没有一日安宁,与之相比,此等事情确实是微不足道,又是因为这件事只呈报了一二次,根本没人会记得,下官也是方才听得殿下一说,才想起此事,又何况他人呢?”
“多事之秋,哼,这词来形容也是真贴切,”谢宁冷笑一声,呷了一口茶才又道,“见着天子年幼朝廷不稳,便是天底下的蛇虫鼠蚁都跑出来了...”
谁知谢宁话未说完,屏风之外楼下堂间忽然传来“哐当”一声掀桌巨响,三人不由同时吃了一惊,谢宁也停下话语皱眉看着屏风处,贺奉昌起身探头往外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