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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缘将竹筒捏在指尖,垂头看了许久,才抬头凝视王桓双眼,故意将声音压低,说道:“李匪樵虽说现在还担着朝廷司空高位,但是他明哲保身,早就从朝廷中事抽身而去,而且...”
说到这里,祁缘顿了顿,将脸微微凑前,才继续又道:“而且他是典室前臣,与陈圳曾经同事一主,他与陈圳之间有何勾连你也摸不清楚,你怎么敢...”
“就是因为他为典朝老臣,又是与陈圳交好多年,所以他才会帮我,”王桓话语声清淡,话至此处,却停了下来,将目光移到祁缘脸上,沉冷又道,“江中君子清正名节,是千万不能小觑的。”
虽未入冬,但屋内早已炉火余燃,二人对视半晌,祁缘却只觉浑身一阵刺骨冰凉,掌中的竹筒本轻如羽翼,但此时却仿佛千金沉重。
他小心得将竹筒送至怀中,王桓此时却忽然又换上一张笑脸,若有兴致地说:“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祁缘怔了怔,王桓却轻笑摇头,从旁拿过一个锦盒递给祁缘,祁缘疑惑接过后,将锦盒打开的瞬间他却猛地抬头看向王桓。
王桓此时又笑着呷了一口茶,道:“这个,也给李老先生送去,但是这个,必须亲手交到他手上。”
祁缘颤抖地抬头看向王桓,许久才回过神,低声骂道:“王桓你疯了?!”
“算了,看你这样儿也是不敢跟我赌的了,”王桓觑了祁缘一眼,摇摇头笑着道,“你只管信我便是了。”
祁缘喉结微动,沉声紧张又问:“现在不是我跟你赌,是你跟上天在赌。万一...万一...你赌错了呢?”
“赌错了?”王桓此时却蓦地一声冷笑,“如果我赌错了,那他们都必须比我先死。”
腊月初一,傍晚霞艳,如金如紫,斜挂山侧。
李府门前廊下,李家的老管家正将一做工精致的小钱袋双手交至祁缘,祁缘却始终不肯收下,清淡而道:“还望老管家转告李老先生,既受师父所托,那便是在下职责所在,老先生无需客气。”
祁缘说完,将钱袋塞在老管家手上,又在上面轻轻拍了一下,微笑颔首后,便转身离去。
却在转身就要走下石阶之际,见到阶下停着一辆驴车,驴车旁孟至源正垂手而立,二人相视之时祁缘亦不感意外,礼貌谦逊地对其点了点头,孟至源亦如此回礼。
孟至源看着祁缘在胡八街上渐渐远去,直到只剩下一个细点,淹没在金光长策的人来人往之中,他才轻声而叹,抬脚走进了李府。
老管家像是早就知道孟至源今夜会至一般,连忙带着孟至源一路往书房而去,二人穿过第一道环廊时,孟至源远远瞧见院中树下一小姑娘正坐在秋千上玩耍,蓦地停下脚步,从袖中取出一个殷红的圆形小盒子递给了老管家,说道:“这是我家小女托我带来给盈儿的。”
老管家双手接过后,先将孟至源带到书房门前,然后便转身又往院子走去。
李盈儿年方十四,却因自幼长期服药,虽说两年病情稍有好转,但亦是要比同龄人消瘦一些。
借着从天上侥幸落至院中的最后一缕霞光,李盈儿正坐在秋千上,身上穿着浅青色锦裙,项上带着银光平安锁,面容姣好,眸溢秋波,她正一手随意握住秋千的绳子,一手落在腿上,指间攥着一个小竹筒,眼神涣散地凝在不远处的小池上。
老管家走近时看到李盈儿这幅模样,心中不觉疑惑。
李盈儿虽长年带病,但却并非多愁善感的性子,从来不会因为自己与旁人不同而伤春悲秋,反而会时常安慰劝解自己的父母不宜多忧多虑。
老管家是从未见过她如此,不由皱了皱眉,目光偷偷觑向李盈儿身后的婢女,婢女却也是一脸忧愁地摇了摇头。
老管家无奈,只好快步上前,微微颔首后,便将小铜圆盒递上,说道:“这是方才长白老侯爷让奴才给您送来的,说是孟家小姐所托。”
李盈儿这时才回过神来,将手中小竹筒送入袖中后,才接过铜盒,打开后便有一阵清幽淡雅的香气传出,身后婢女忍不住也凑上前,吸了吸鼻子,赞叹道:“好香啊...”
李盈儿这时嘴角微微扬了扬,柔声说道:“诗云姐姐早前跟我提过,坊间有传一款柔化而来的香膏,对喘症大有缓解,当时我还以为姐姐不过是当作闲情逸事与我分享,没想到她竟是真的替我寻来了。”
婢女这时候也跟着笑着道:“孟小姐从来都把小姐你当作自己亲妹妹一般,见到什么好事儿都先想到小姐您呢!”
“可不是嘛,”李盈儿将盖子合上后,苦涩笑笑,对着婢女说,“趁还未天黑,去备车吧,我要到姐姐家上亲自去道谢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