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一会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晁新侧头看一眼,牌牌蜷在后排,面对椅背睡着了。
又开了十来分钟,她才跟向挽聊天。
你跟她们感情挺好的。
向挽莞尔:我在这里也没什么家人,她们便是我的家人了。
但我觉得,晁新沉吟,她们可能对我们的关系有点误会。
她说得很委婉,但向挽听懂了,心里停滞一秒,然后说:席间彭导那席话,我事先并不晓得她要说。
她和晁新谈过了,已经达成不谈未来的共识,但还没有同步给好友。
向挽的语气有点闷,晁新轻声叫她:挽挽。
嗯?
我不排斥别人撮合我们,相反,我会有一点开心,因为在你的朋友看来,我是值得托付的。
她笑了笑。
但我们俩的步调,还是希望可以自己来,你觉得呢?
我赞同。向挽看她一眼,盈盈一笑。
不过今天去吃饭,我倒想了一点别的。晁新抚着方向盘,又说。
请讲。
彭姠之说,你放下于舟了,真的放下了吗?她问。
放下了。向挽说得很笃定。
但我记得之前在天台上,你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我也同住,才想要亲我,我还以为
你以为,向挽蹙眉,我对你有移情作用?
有吗?晁新发现自己有一点紧张,望着前方的双目眯了眯。
向挽春风化雪似的笑了:我同她早便说开了,我们只是挚友和亲人,与她是否接纳我,没有任何干系。
那是晁新多心了,因为向挽很乖,所以当她在于舟面前靠着自己时,有那么一秒,晁新在怀疑,她是不是想要在好友面前与自己亲近些,好让所有在乎她的人放心。
我唯一不确信的,只是自己。
向挽叹气:我未曾开启过这样的关系,有一些乱,我想要亲吻你时,还未闹明白究竟是不是因着和你住一起,将依恋当作好感,我怕我在这个世界像溺水求生,本能地想要抓一把浮木。
而后我同你又被按下加速键,虽然亲密,却不见得无间,因此,不但你不敢,我亦胆怯。
外人看来,或许两情相悦,便该长相厮守,因此才有劝和之举。我不推拒朋友的好意,但我总觉,我同你之间,若要爱,应当爱得更自由。
更自由?这个观点有一点新鲜,晁新下意识反问。
不是坚定,不是稳固,而是自由。
自由的意思是,不紧不慢地品尝我们关系的每一个阶段,也能够承担假如一段关系失败的后果。
我不能,晁老师,向挽低声说,我目前有一些依赖你,因此不大能接受此刻我们冒进而行,最终关系失败,互相消耗的后果。
所以就让喜欢,暂时先停留在喜欢。
晁新润润唇角,突然笑了:但是你知道吗?
嗯?
你这话这么通透,让我好想跟你谈恋爱啊。
最后几个字是气声,但扰得向挽心乱如麻,呼吸也不受控了一秒,怔怔然转头,无声地看着她。
晁新也在聆听自己的心跳声,最让她心动的是,向挽一直都没有停止思考跟她的这段关系,她的思考很诱人,让晁新觉得,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一定也会很舒服。
比接吻、做爱,更舒服。
晁老师,向挽捧着自己的脸,语气隐隐抱怨,你莫要再动摇我了。
什么?
因为方才我没有说,感情里若要论理性,本就是悖论,有一些时刻,我亦情难自禁,想要追逐你。
晁新睁了睁花瓣一样潋滟的眼睛:是吗?
想要追逐她。
是,想要得到你。尤其是她在向挽手里颤抖的时候,那种感觉最为强烈,想要得到她,不止是身体。
有时候向挽也在想,喜欢到底是什么,爱到底是什么,后来她觉得,可能是占有欲。
是在她热汗淋漓的时候轻轻叩问自己,可不可以只因为我起反应啊?可不可以只让我透视你的身体和灵魂啊?可不可以只叫给我听,只哭给我看啊?可不可以只准许我的进入啊?
各种意义上的进入。
真的很贪心,也真的很想要。
车子停下来,缓慢地靠在路边。
怎么了?向挽问。
没什么,开得有点累,缓一缓。晁新撩一把头发。
不是累,是隐约激荡的心潮,打得她有点心慌意乱。
她用眼角微微瞥向挽,又收回来,然后望着方向盘没作声。
怎么会有人不为向挽心动呢?她第三次问自己这个问题。
俩人都神思纷杂,一个埋头看着中控台,一个看着外边的垂柳,没有注意到后座瘦弱的小姑娘,面朝着皮质椅背,眨了眨渐渐清明的眼睛。
占有欲这个东西,不仅仅会出现在爱情里。
友情、亲情中也时常可见。好比说我们中学时会对第三个跟着上厕所的人,表现出隐隐的敌意,又好像连父母也会偶尔在孩子面前攀比,反复询问究竟更爱爸爸还是更爱妈妈。
如果一个家庭有两三个孩子,一些占有欲会掩藏在想要公平的表现形式下,不停地丈量获得爱的多少。
动物天生就没有安全感,羽翼未丰的雏鸟更是。
那天牌牌醒来后,起床气有一点厉害,吵着要赶紧和晁新回家,于是晁新只得匆匆将向挽放到学校门口,然后和牌牌回了恒湖国际。
晚饭晁新懒得做,牌牌也很体谅她,自告奋勇去热了两个自热米饭,一个是她最爱吃的笋尖牛肉,一个是晁新最爱吃的土豆煨牛腩。
好吃吗?她第一次没有专注地大快朵颐,而是小心地跟晁新确认。
好吃。晁新点头。
牌牌想了想,说:以后我也跟你学做饭,好吗?如果你喜欢,我也做给你吃。
晁新皱眉,想了想刚开学,也没有哪科考砸的情况吧,而且今天一天都和自己在一起,也没有机会犯事。
但她还是问了一句:怎么了?
我今天和彭阿姨洗碗,她让我懂事一点。牌牌的声音小下去,不习惯撒谎。
晁新莫名其妙,又觉得有点好笑:你今天开学了晁牌牌,要真想表现,以后在学校好好读书,少请几次家长,我就烧高香了。
我害你被请家长,你不高兴,是不是?牌牌拧起纤细的眉头。
这不是废话吗,晁新觉得她很反常,但又想不出什么来,于是耐心地说:也没有不高兴,但是我挺忙的,接下来估计会更忙。
要去SC工作室做讲师,还要忙装修工作室。
听她说忙,牌牌好像还有一点开心,很快吃完了饭,又把垃圾收拾了。
晁新由她表现去,自己回着工作的消息,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
过了会儿,牌牌过来一起看电视,径直就靠到了她身上,软绵绵地缠着她的腰,搂了一会儿,累了,又枕到她的大腿上。
透过手机的缝隙看她。
晁新,你能别玩儿手机了吗?她问。
我没有玩,我在工作。晁新没理她。
牌牌把手从晁新的胳膊里伸进去,捂住她的脸,晁新偏头躲开,牌牌的手又跟上,遮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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