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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第一回 ,无有红烛,无有婚服,无有仪式,更无有郎君。
有的是什么?
与她父亲一般年纪的帝王,带着橐橐足声,掀帐而进。
他一身明黄绣金龙锦服,神色威严,面色微疲,亮黑双眸冰冷寒冽。
见他的脸出现在正上方,姜晓微一愣怔,这般亮的眸子,她只在一人身上见过。
就是那个说永远是她依靠的人。
她的思绪微飘之时,便见帝王站在龙榻边,抬起双臂,由着宫婢退衣,一层层锦服坠地,直到亵衣也不再覆体。
她以为趟在榻上任人采撷,又被人掀开被衾,由上至下目光寒凉、毫无情绪地打量,已是很难堪的了,却不料,真正使人难堪的还在后头。
帝王打量完她,端坐在龙榻榻沿,朝她平静地说了句:“起身,过来。”
她应言起身,以为他说的过来乃是去他身侧,忍着在数位宫婢内侍面前一身光洁的羞涩,缓缓挪到了他身侧。
穆安帝能应这位才人入宫,实则乃是余皇后的提议。
这时,他尚不知她详细家世,只知是那王家亲戚来着,以为是个被人送进宫来的眼线。那些世家么,恨不得将他身边人全换作他们自个的才好。
穆安帝看着眼前这位含苞待放的乖巧女郎,好似透过她,看见了那些家主们一计又成后,得意洋洋举杯而庆的模样。
是以,穆安帝这日是真存了羞辱人的心思。
他朝姜晓道:“到这处来。”
姜晓闻言看去,帝王手指指向的,乃是他的两膝之间。
姜晓蹙了蹙眉,虽是观摩学习了许多祖母给她的册子,却是不敢相信,这第一回 ,他便要她那样伺候的。
饶是不信,她也不敢违抗帝王的命令,姜晓红着脸,颤着心肝,挪身下榻,就这般,跪去了脚踏边。
“不会?”穆安帝垂首看了眼未起兴致的某物,语气讽刺,“他们没教过你?”
穆安帝说“教”她,已算是客气了,他本想说的是别的,看她抬着俏然娇态的脸,灵动双目澄澈地望着他,到底还是生了一丝怜悯,在出口时,将前头那个“调”字抹了去。
直到这一刻,姜晓才知,何为颜面尽失。
他不是与她调/情,是真要她一个尚未出阁的女郎,第一回 便那般伺候他,且是当着众人。
他根本就不是扶炫所说的“年纪大的懂得疼人”。
姜晓虽身份不显,也是姜家尤为珍之爱之的女郎,不说要风得风,至少在往前十六载,从未如此屈辱过。
要问她这一刻想到了什么,她便是想到了祖母的耳提面命——
“世上男郎多薄情寡义,你若是真要求一颗永不变的真心么,那是镜花水月,短暂蒙蔽人心的而已。说到底,他们总归是要从你身上获得一些东西。”
“你若是也想从他们身上获得什么,金钱也好,权利也好,荣宠也罢,首先,你也得学会付出些什么。这世上啊,终究是逃不脱‘等量交换’四字的。”
“祖母给你这些册子,非是让你学会淫/秽,而是给你学出技能。你于深宫,你这身份带不了给你什么,你需得有别人无有的傍身之计。你有何优势呢?放地比旁人更开,看地比旁人更透,比旁人更豁得出去,这才是你的立身之本。”
等量交换,傍身之计,谋权谋利……
人已至此,她还能逃么?她本就学过,又怕什么?
想及此,姜晓拿出当初豁出去勾扶炫与她成事的勇气,抬起食指落在帝王跃跃欲试之处,铜铃般悦耳的嗓子冲穆安帝道:“妾还会许多别的,但只想与郎君独享。”
穆安帝凝视眼前光洁的娇俏女郎半晌,而后大笑出声,终是挥退众人,与她独处。
那日,姜晓并未使这位帝王失望。
直到旭日东升,帝王寝殿中通明的烛火始尽,消停后,年纪不复年轻的帝王凑到她耳朵旁,说他有了生机,姜晓便知,到底,这深深皇宫,终是有了她的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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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贫瘠的一席之地,到底是不好守的。
她的表面平静的日子,是侥幸逃脱了多少回中宫那位的暗算,这便只有她一人知晓了。
她越好,身上的荣宠愈胜,那头,想害她的那位,便愈发急切。
要打击那家人,与其说是帮扶炫,莫如说,她顺势而为罢了。
更何况,总有比他更能得宠之人,待她容姿迟暮,谁知晓又是何等光景。
那双亮眸子,到底是欠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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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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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第 296章 他受伤了
初冬将临,朔风始吹。
鹤园的海棠彻底落尽花蕊,迎着寒风,冬梅起出点点花苞,正等着雪月清绝,而后一枝接一枝的冰骨清寒,便会在疏影横斜时,浮动出扑鼻暗香,醉人心扉。
夜晚来临,新月勾住梅枝,整个鹤园都燃起了灯。
扶萱同陈恬一起用完夕食,这才起身,由婢女搀扶着,送他出客堂,往园门方向去。
今日她从皇宫出来,恰好遇到巡城的陈恬,如今整个建康城的安危都系在他的手中,平素他是繁忙至极,倒是鲜少能连续两日见到。
知她伤着腿,上下马车尤为不便,陈恬这才说送她一程。
“伤药需得尽心用着,早晚可遣人给你热敷。”二人行走间,陈恬温声提醒。
扶萱抬手捏了捏耳垂上的耳铛,“你可真是太啰嗦了,同一个意思说了几遍,听地我耳朵都起茧子来了,往前你可不是这样啊。”
陈恬历来算是个笨口拙舌之人,往常同扶家人聚,皆是当听众居多。
扶萱话落,陈恬一噎。
她是不知,他关心则乱,出口的话自然而然就多了些。
过往他帮扶家查着案子,尚且有着几分理由找她,如今扶炫袭爵当家,他接近她的机会愈少,去了扶府好几回她皆不在,扶潇说她多数住在新宅子里。
算下来,上一回见她,还是她同谢湛一起,站在滨江楼门前那回了。
整整五十八日。
本是借了扶伯父之事同去了清虚观,不仅见到了她,且还因她受伤,甚而情急之下,她那如珠似玉的莲足也落在了眼中。
正窃喜之时,却又被扶潇提醒了句“她的新宅子是未婚夫赠的”。
回了端王府后,他始终心神不宁,辗转难眠。
这位小女郎收宅子事小,这些他全都可以赠,最使他难安的,还是扶潇提了那几个字——“未婚夫”。既是连扶家人都这般说,便就意味着,一个季度已然过去,那退亲之事却是并未有所动静。
为何如此?
照扶萱的性子,又怎容得下倨傲的谢六郎?
且现在扶家已有家主,完全不用等扶伯回来再谈……
这厢,陈恬还在兀自思考,那厢扶萱见他失神地望着自己的脸,抬起手,往他眼前挥了挥,揶揄道:“昨日去了清虚观,今日魂魄便被夺了?看来你还得多去几趟。”
陈恬曲起两指,往扶萱额头轻轻敲了敲,“惯是没大没小。”
扶萱装模作样地捂住自己的额头,“好痛!你辣手摧花!”
陈恬本是长相偏厉的面上溢出柔和笑意,调侃道:“那可如何是好?要我给你吹一吹?”
扶萱微顿,而后笑道:“这倒不必,你再给我寻匹骏马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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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疏枝桠间,凉风吹起,弯月如一方小舟,在暗夜的静湖中悠悠划行。
陈恬走后,扶萱拢了拢披风,回了棠梨苑。
哪知甫一迈进屋,对上的,便是一张板肃的脸,和一双清冷如寒潭的眸子。
风光霁月又模样清正的白衣郎君近在眼前,熟悉的冷洌雪松味钻入鼻中,这还是扶萱头一回,在谢湛面前突觉胸腔中砰砰急撞,就连脊背都开始有些僵硬。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