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怔忪片刻,又听得娇叱后,谢湛哑然失笑,离了她的唇。
这气性还当真是大。
“我走了。”他朝扶萱耳窝道。
扶萱当没听见,眼也未睁,翻了个身,朝里侧继续睡了过去。
谢湛再次失笑。
默了几息,揉了揉她的后脑勺,这才起身出了门。
上马车前,谢湛瞥了“鹤园”二字一眼,沉声吩咐石清:“多派些人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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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扶萱不放心张瑶,去了王家。
甫一走近梓桐苑院门,扶萱便见张瑶一袭浅绿披风,静静立在一棵叶落一半的梧桐树前。
因她面色苍白、神色哀伤,使人看着,便心生“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这种凄凉伤感来。
扶萱心中一哽,快步过去,唤着“瑶瑶”,便将她的手握在手中。
“萱萱,你来了。”张瑶挤了个笑意。
见她如此强颜欢笑,扶萱再张不了口,只抿了抿唇憋住泪意,“嗯”了声。
张瑶自顾自轻声道:“这棵梧桐还是五年前我看着种的,那时他见我院门有棵这种树,硬是拉我去苗圃挑了一棵,回来还央着我看他亲自种下。说是‘桐乃佳木,凤凰栖之’,待他及冠,定要将凤凰迎过来。呵,种下时才这么点高,一晃都这般茂盛了。”
张瑶抬起胳膊,比划了个一人高的高度。
这种话听到耳中,再见她哀伤地比划着,扶萱听着看着,只觉愈加如鲠在喉。
不得不承认,王子槿历来便对张瑶情深意重。哪怕在众人面前,本也不算大胆的他,却是时时很有勇气地缠张瑶的。张瑶也是个爱使小性子的人,一会便恼了气了,王子槿就巴巴赶上去,又是哄又是求。她作为外人看地分明,好友是被人捧在手心里。
可现下,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王子槿给张瑶的伤害亦是实打实的。
扶萱本也不是喜容忍谁的性子,恨不得将毁人姻缘的罪魁祸首痛打一顿。
想及此,便直接问张瑶:“下药的‘凶手’是谁?”
张瑶一窒。
而后苦涩一笑,并未回答扶萱,只道:“你陪我出门一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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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年岁平和,无灾无难,大梁全境皆是丰收。
民丰,则富裕和乐。
因而,建康城的街头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扶萱与张瑶来了东市,见到此番车马骈阗的场景,心知走路更快,便命车夫将马车停在巷口,二人步行前去。
片刻后,二人到了一家药肆。
大梁国稍大的药肆皆是医药合一,即又有大夫当值,又可以兼抓药材。
扶萱跟着张瑶走进门,心中隐有担忧,王家那种大户之家是常有府医当值的,根本无需张瑶亲自出门,但张瑶只说过会便知道了,她也不便急着追问。
走至药柜边,张瑶柔声问抓药的药童:“请问,此处可有大夫当值?”
药童看了一眼来人,将称好的药倒入纸上,忙碌地边裹着药包,边回道:“有的,您从这处上去二楼即可。”
张瑶道了谢,二人按指引走去。
人的缘份最是奇特,二人将一走到楼梯口,便见由上往下走来了一个藕色衣裳的女郎。
“六堂嫂,当真是巧,在这处也能遇到你。还有扶女郎,许久不见。”王艾大大方方地朝二人招呼道。
几人虽是无甚交情,但面上自然也得顾着颜面,二人便也礼貌地回了王艾招呼。
本以为就这般结束,哪知走到二人跟前,王艾停下脚步,又噙笑补充道:“你们这是谁人病了?是六堂嫂?脸色不大好啊。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此话一出,扶萱心中霎时“咯噔”了一声。
王艾一向与余渺渺交好,嫁给余浩又成了余渺渺的三嫂,很大可能,她已知晓王子槿和余渺渺的事。
既知晓还来讽刺人,这般歹毒心肠,倒是一点没变。
扶萱冷下脸,高声问王艾:“余三夫人,你这是也病了?又中毒了么?不会还是莨菪子罢?”
这是在讽刺王艾,当初在谢府,她轻易就被人用莨菪子吓唬住之事。
王艾脸色骤变。
心知口舌之争上她不是这扶女郎的对手,她鼻中哼了一声,愤愤地离去。
扶萱从王艾身上收回目光,正要安慰张瑶两句,便听张瑶催促道:“走罢。”
她仿若无事发生过一般,心事重重又心不在焉,扶萱蹙眉,狐疑了一下。但很快,她便得到了答案。
须臾后,张瑶落座在诊桌前。
李大夫把完脉,收回手,说道:“夫人这是有了身孕了。”
虽是有猜测,可真听得“有身孕”,张瑶立马就慌了,苍白小脸更白了些。
见状,李大夫皱起眉头,问:“这是,不想要?怎一个二个皆是这样……”
这种事李大夫见多了。
这种大家大院的夫人不在府中召府医看病,而是悄悄出门找上他们。若是有孕,大部分时候都是私下处理掉的。这说明什么?说明这怀的,就不是正规血统。
要不要的,张瑶现下哪能决定?本该是满心欢喜的,又恰恰在这个当口知晓。
真真造化弄人。
她抿着嘴,并不说话。
李大夫叹息一声,“我给你开两个方子,一安,一去。决定好后,再去捡药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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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话
张瑶真怀孕了,还离不离?
第189章 第 288章 匪夷所思
马车徐徐向前,驶向乌衣巷方向。
一路无人言语,耳侧只有马蹄嘚嘚敲击着地面,车轮碾过路上的青石板,发出辘辘声响。
张瑶攥紧手中帕子,用力绞着,有些苍白的嘴唇紧紧抿住,眼中泪意涌出,又被她憋住,随着口中吞咽动作,忍了下去。
她这般模样,扶萱不敢随意开口劝慰,只坐在她身侧,默默陪伴着。
好半晌后,看一动不动的张瑶如此纤弱,想及她有孕在身,扶萱捏起一块梅花糕,朝她递过去,“瑶瑶,你先吃些东西,在做决定之前,不能不顾身子。”
张瑶无甚意识地接过,又无甚意识地往嘴里塞了进去。
梅花糕本也有些干腻,她这般吃下去,自是要不得的。这不,刚咽下去第一口,人就被呛地连连咳嗽起来。
扶萱连忙从矮桌上给她倒了杯茶水,待她咳停后饮下。
她这般模样,看地扶萱心痛至极,实在不能再忍,她握住张瑶冰冷的手,道:“瑶瑶,安内之前先攘外罢!谁害你夫妻二人,便就先予以解决掉,再来谈你与他不迟。你说说,究竟是谁?是那余渺渺么?谢长珩不是说了么,大理寺会管的。”
张瑶苦涩地扯了扯唇,“不是余渺渺。霁之定是不会与她对簿公堂的。谢六郎的好意,怕是要辜负了。”
该话入耳,扶萱蹙眉思索片刻。在扶萱心中,只有自己家的亲人,人们才会无条件地维护。
是以,她有些犹豫地问:“莫不成,是王家人?”
张瑶点头。
扶萱倒吸一口凉气,毫不掩饰地朝好友道:“自家人害自家人?要不要脸!谁?”
张瑶咬唇,眼眶红透,潸然欲泣,艰难地挤了几字出口:“我姨母。”
扶萱通身僵住。
她不得不承认,进了这建康城,她才算得上真正地见了“世面”。
豪门贵族的高雅女郎,不知何时就在背后害你一把;忠君爱国的臣工不知何时会被谋害性命;连亲阿母,也会冷不丁地,给新婚的亲儿子喂媚药,让其与旁的女郎成“好”事。
桩桩件件,皆是匪夷所思。
突地,她又想起另一件事。
便是谢湛在汤池山庄中药之事。
他中的也是与王子槿一般无二的药,以他冷情严厉的性子,总该会对罪魁祸首有所惩处才对,毕竟,他都提醒了张瑶,谋害中央官员,律法会惩。可他却一反常态,轻拿轻放。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