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声戛然而止,不管认不认识,面上都有些吃惊,显然不觉得李寡妇能和这样体面的人物有来往。
常久在发愣,反应稍慢一些,微微晃了一下才转过头。
徐轻尘看了看他通红的眼睛,移步过去,把带来的麻袋放到他边上,“吃了吗?”
常久看见了麻袋里的猪肉,摇摇头。
“巧了,我也没吃,”徐轻尘撑着膝盖弯下腰,用哄小孩儿的语气,好声好气地说,“这院里的老老少少,都是来为你娘哭丧的,出钱的出钱,出力的出力,你连碗面也不招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常久愣了半晌才抱着麻袋缓慢起身,开始数人头,村长,村长媳妇,老大夫一家老小,刘徐氏……
“多做些吧,”徐轻尘按下了他的手,“常夫人省了一辈子,这葬礼,你就替她铺张一下。”
常久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常夫人”是谁,连话也没应,浑浑噩噩进屋煮面。
“徐先生,您竟也来了!来,坐坐坐,我去给您倒杯水!”村长热情地迎上来招呼。
村里好些后辈都在沙溪上学,徐轻尘又是学堂最好的先生,难得来一趟,可不得好吃好喝招待着。
“这白事,现在是谁操办?”徐轻尘问。
“是我嘛,”村长说,“李寡妇名声不好,又是病死的,一切从简了。”
徐轻尘环顾一圈,“棺材怎么停院里?”
村长这绝对算做了一件好事,没料到徐轻尘上来就挑错处,“里头太小了,您自己进去瞧瞧,停里头没法过人。”
“那也该搭个棚子,怎好叫太阳一直晒着,”徐轻尘说,“乐班子也没请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村长听出了责怪之意,冤枉道:“常久哪儿有钱请乐班子,棺材还是我出钱买的呢,总不好一场白事办了,叫孩子活不下去吧。”
“那您也应当同他商量,问过他意见不是?”徐轻尘说,“这是人家的娘,他将来大了,知道自己娘被怠慢了,不得怨到您头上?”
“我……”村长一噎。
“劳您去请了,”徐轻尘微微颔首,“该吹号子吹号子,该摆酒席摆酒席,孩子出不起这个钱,我来出。”
“哪儿能叫您出呢,”村长急道,“李寡妇虽然不是我们石村的人,但这么多年都在村里生活……”
“无妨,我是常久的先生,替学生操办母亲的白事也合乎礼数,”徐轻尘说罢,又道,“倘若石村连块下葬的好地也没有,那我便把棺材抬沙溪去了。”
“那哪儿成呢!”村长眼睛一瞪,摇头认命,“我去请我去请!”
“先请厨子,”徐轻尘提醒,“已经少了一顿,晚饭不能再少了。”
这白事敷衍得简直像在灵前骂人,尸身就放在太阳底下暴晒,连个花圈都没有,徐轻尘已经决定收常久了,自然是看不过眼的。
常久做了面,一趟一趟往外端,可能是脑子坏了,不知道拿筷子,也不知道搬张桌子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轻尘看着他瘦小的身板,叹了口气,进去替他搬桌子。
山里教书三年,什么穷人家没见过,但没见过这样穷的,打眼一看,全是破烂,连饭桌都是几根烧柴的木条晒干了捆的,哪天缺柴火了,抽一根就能对付。
看房屋格局,不像是人住的地方,应当是牛棚猪圈改的。
徐轻尘理掉了饭桌上的杂物,将饭桌搬出去,“乡亲们,上桌吃。”
能为李寡妇哭丧的村民,都是顶善良顶老实的,知道来人是徐先生,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没有不听号令的。
常久杵在门前,手里还端着一碗热汤面,看着他忙活。
徐轻尘接了汤碗,搁到桌上,低声对他说:“把丧事主持好,把日子过好,别叫人看了你娘最后一场笑话。”
常久听了他的话,毫无预兆掉下两颗眼泪。
徐轻尘叹了口气,替他擦泪。
“我还带了好多好东西,”常久张了嘴,身板止不住发颤,含混着说,“她还没来得及吃呢,以前家里有好东西,都是我和姐姐吃,她什么都没吃过,我想让她吃一回好的,但她没撑住……为什么别人都吃香喝辣,为什么我娘什么都吃不上,为什么不能待我娘也好一些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常久一股脑全说了,他的不解,他的难过,他对这个世道的不满。
他没有别的人可以说,没有人愿意听他说,即便听了,回去也要笑话他,村里人对他和他娘,同情心不多。
只有徐轻尘,他从第一眼就信这个人,他相信徐轻尘不会嘲笑他,徐轻尘是先生,徐轻尘是好人,他娘也信徐先生。
徐轻尘默然,无法给予他更多安慰,毕竟没有言语重得过一条生命。
常久没哭多长时间,一抹脸,将面碗搁桌上,“先生您吃。”
“没有筷子,”徐轻尘无奈,“阿久。”
常久浑身一震,抬头看他,漆黑的眼珠子被泪水洗得发亮,任何情绪都清晰可见。
徐轻尘心想这双眼睛真是惹人疼,“不知道你娘和你说过没,你以后可归我管了。”
常久瘪了嘴,脸蛋鼓起来,强憋着眼泪,回头看了一眼娘的棺材,喉咙里发出了一些古怪的声音。
约莫是小孩儿转变成大人的咒语,他拼命地咽着,不想叫人看他娘的笑话,不想再叫人瞧不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村长回来的时候,带了一大帮子人,阴阳师父,乐班子,还有厨子。
十来个人搬了凳子,摆上糕点干果,铜锣一敲,人人都穿上麻衣,这才有了办丧事的样子。
冲着徐先生的面子,村里不打算哭丧的,都带了米面粮油过来。
站槐树下骂过的,朝李寡妇吐过唾沫的,泼过李寡妇脏水的,全跪在院子里情真意切地哭。
常久都没她们哭得惨,不知道的还以为死了个多么受人尊敬的好女人。
徐轻尘帮忙搭棚子的时候,余光不慎扫过棺材里的李寡妇,别的没扫到,手腕上那一点翠倒是看得清楚。
他皱了皱眉,心里有些狐疑,怎么做个书铺伙计,连上好的玉镯都买上了。
徐轻尘进了屋,“阿久,你拿一张布,把你娘的手腕盖上,小心将来棺材叫人撬了。”
常久似乎很难以想象,但依言照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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